桃花雨(6)

时间:2015-12-17 14:09:10 

也许出发前两天太紧张太兴奋,短促的烦躁后,一看已近晚上八点,雨雾蒙蒙爬上中铺,把向东塞给的信封掏出来,拿在手上掂量,张着嘴的信封露出一截白纸条,抽出来,上面有向东几行字:

我已签下购房合同,定金已交。等你回来后去看房,是现房,谈不上装修,收拾一下是必要的,由你作主。

字写得很工整,文末还有四个字:嫁给我吧。潦草、仓促,一眼看出是临时加上的。雨雾潆潆能想像出向东写这四个字该用了多大的勇气,脸一定憋得通红,写字的手一定微微颤抖。雨雾潆漾不自然地朝自己笑了一回,躺在拥挤的中铺上陷入沉思。手上的白纸条在列车的颠簸中小幅度地抖晃。

不知什么时候雨雾潆潆来到了黄海边,一望无垠的滩涂上有一只白鸽与她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她停鸽子也停,她走鸽子也走,这是一只信鸽,修长的鸽脚上系着卷成管状的信囊。是给我的信?雨雾蒙蒙追上去,鸽子却也加快了飞翔的速度。她假装蹲下,鸽子也收敛住翅膀,她猛然站起来,向鸽子扑过去…”一阵钻心的疼痛针一般直刺雨雾蒙蒙心尖,原来中铺边沿的铁扶手撞疼了她的手。

是一场梦。

向东的白纸条仍紧捏在她的手中。

雨雾潆潆叹一口气,侧身望向窗外,已是曙色曦微,天快亮了。

列车进入长江中下游平原,一垄垄稻田泛着金黄色的波浪,闪耀着沉甸甸的收获。

离南通越来越近了。

雨雾潆潆又烦躁起来,这烦躁中还平添了几许不安。

桃花潭水是好人,肯定是好人,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他,自己还不知能不能挺过来。应该说,邀请她来南通玩,也一定不是出于恶意。成为网友的这段时间,作为大哥,分担了她好多没有质量的日月晨昏。真该好好谢谢他。

雨雾潆潆弄不懂自己为何胡思乱想,她跳下床铺,去洗漱间洗了把脸,头脑稍稍清醒。

车窗外的房舍、田园不停后退,一幅幅水墨画图在雨雾蒙蒙的眼前交替,她却一点欣赏把玩的心情也提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呀?就因为南通近在眼前?就因为马上要与桃花潭水见面?

雨雾潆潆问自己,没有答案。

雨雾蒙蒙希望列车能慢点走,她要理一理思绪,可是越理越乱,她竞有些怕了。

她搜寻桃花潭水的不是: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与这样的人见面,会不会……她不敢往下想了。

这时,向东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向东忠厚、听话,懂得体贴人,应该是个会过日子的好老公。自己又非金枝玉叶,为什么扭捏着至今不肯明确表态呢?心里有鬼呀。雨雾潆潆呆立着,思潮翻滚。

桃花潭水给岳父家打了个电话,问询了女儿的近况。电话是岳母接的,连声说好好好一切的一切都好,你们放心。桃花潭水说我们很放心,只不过到了冲刺的关键节点,要多给她敲敲木鱼,光一日三餐弄得精致营养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桃花潭水晓得他的后半截子话岳母肯定听了不高兴,但李燕与他有“约法三章”,有牢骚有不满让岳母跟李燕发去吧。

放下电话,看看时间还早,桃花潭水哼着小曲,步至小区外的一家理发店。女理发师推剪着他长而乱的头发,说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突然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啊,难不成要去会情人?理发师也就随口一说,调节气氛而已。桃花潭水却仿佛猛然间心中的秘密被别人窥见,心中一惊,脸色未变,他哈哈一笑,说是啊是啊,不理会老婆可以,小三的指示必须百分百执行。然后就小三的话题与女理发师一通胡诌,尽管有说有笑,口无遮拦,桃花潭水的心中飘过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阴云。

离雨雾潆潆正点到南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桃花潭水驾驶着他的马自达,从新城区往火车站而来。出门就是一个八十余秒的红灯,执勤的交警看着桃花潭水,似乎不经意间点了一下头。他认识我?有些面熟,是谁呢?桃花潭水并没有什么警界的朋友,他闭上眼睛想,一点眉目没有,待睁开眼,已是绿灯。车子从交警身边经过,桃花潭水抬眼,发现交警正向他微笑。这小子肯定认识我,要不然怎么会又点头又微笑?他放慢车速,仔细搜寻记忆的边边角角,依然无果。南通太小了,出门就是熟人,有时是你认识别人而别人不认识你,有时是别人认识你而你不认识别人。一时之间,桃花潭水对自己的行动产生了怀疑。老婆出差,老公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在市内招摇,这是一个多大的目标啊,哪怕你弓着腰,低垂着眼,不声不响,一个人可以从你身边匆匆而过,两个人呢?三个人呢?只要有一个人认出你来,那不就会满盘皆输吗?在旅游点目标还算小的,毕竟人多。吃饭呢?南通城里稍微有点影响的餐馆哪天都人满为患,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鱼龙穿梭。见到熟人或被别人认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行,得调整方案。桃花潭水一踩油门,车子明显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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