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44)

时间:2016-01-23 10:27:11 

“好好好,我不啰嗦了,哎对了,你瞧我这兄弟,和我比谁更帅啊?”

我偷偷瞟一眼程睿敏,实话实说:“你比较帅。”

他在电话里大笑:“行,我死亦瞑目了。跟你说啊,这人从小到大欠我无数人情,你一定得替我找补回来,有什么事儿就拼命抓住他,千万别不好意思。”

我咧咧嘴:“知道了。”

“那什么,我挂了,你可记着随时向党汇报啊,小心别被我兄弟勾引了,他对女人那温柔劲儿,可没几个人扛得住。”

我再瞟一眼旁边的人,什么也不好说,只能低声答应:“嗯。”

程睿敏安静地开着车,牙齿却紧咬下唇,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显然刚才的谈话,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讪讪地把电话还给他。

他看我一眼问:“你不打电话了?”

我想起正事儿来,赶紧打到父亲的手机上。爸的声音很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你回来了就好,你妈也在惦记你。”

到了医院门口,程睿敏从西装兜里取出一张名片,指点着上面手写的人名和电话号码交待我:“这人就是泌尿科的主任,有什么事你可以拿我这张名片直接找他,再搞不定,你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给我。”

我用力点头,收好名片下车,提着行李走了几步,想想又拐回去。

他摇下车窗:“忘什么事儿了?”

“没有,我……我想说,哥,谢谢你!” 我是真喜欢他的体贴和温柔,言语中表达的是由衷的感激。

他看着我笑了:“说什么呢,嘉遇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谢还是回去谢他吧。”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慢慢退后几步,朝他挥挥手。

孙嘉遇的张扬和他似两个极端,但两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笑起来都双眼弯弯的像两枚月牙儿。

经历十多个小时恐惧和颠簸的煎熬之后,我终于见到病重的母亲。

她已经脱离危险期,从ICU里转出来,还能脸露微笑和我聊几句闲话。但因为频繁的洗肾,她的皮肤变得焦黑干燥,我几乎难以相信,这就是我曾经文雅清秀的妈妈。

而爸一个人家里医院两头跑,累得掉了十斤肉,额头嘴角皱纹深刻,头发几乎白了一半,老态毕现。

我伏在妈身上大哭,痛恨自己的不孝。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如果不是我当年太过任性,好好考上国内的大学,也不会离开父母这么远。妈妈更不会为了我尚在幻想阶段的奥地利求学生涯,频繁在外面接活,以应付我将来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就是因为过于劳累才病倒的。

我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乖乖做了十几天孝顺女儿,直到母亲的生理状况逐渐稳定。

医生说,尿毒症的症状尚未完全消除,今后一段时间还要依靠每周两次的透析维持正常功能。

虽然父母有些存款,他们也都有大病统筹保险,但洗肾这样的大额花费,自付比例接近百分百。除了这次住院的花费,以后每月家里要支付的医疗费,至少需要四千,这还不包括那些昂贵的进口自费药物。

看得出来,爸很焦虑。但他和以前一样,虽然鬓角的白发因此又添了几根,却依然坚持“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底限。

临走时孙嘉遇交给我的两万美金,不小心让他发现了。他大惊,非常严肃地和我谈了一次,询问我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开始还嘴硬,一直狡辩说是同学凑了借给我的。

结果爸又想起和孙嘉遇通过的那个电话,连连追问他是什么人,我是不是在交男朋友?

提到男朋友这茬儿,我吭哧吭哧磨叽半天,最后见实在瞒不过去,只好招认了。但他的背景,我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只说他是普通的中国商人。爸的血压有点高,我要是讲了实话,他老人家非得当场脑溢血不可。

爸完全不相信,面带忧虑看我很久。

我被逼急了只好祭出最后一招:“他是S中和B大毕业的,您觉得他能挫到哪儿去?”

看来名校崇拜情结很多人都有,我爸也不例外,听到B大的名字立刻不吭声了,好好瞪我一眼,暂时不再追究,只叮嘱我:“不管是谁的钱都赶紧还给人家,咱人穷可是不能志短,你甭让人将来一辈子瞧不起你。”

我接着他的话茬儿小声嘀咕:“就是就是,人不能有傲气但得有傲骨,您以为人人都是江姐哪?”

他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找补:“那什么,我妈该吃饭了。”

他这才把一个保温饭桶交我手里,催着我赶紧送医院去。

我如蒙大赦,接过饭桶一溜烟儿出了家门直奔公交车站。

吃饭的时候和妈聊天,提到这家医院一直紧张的床位,她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从ICU出来居然碰上双人病房腾出空位,比起嘈杂不堪的六人大房间,真算是天堂了。

旁边的病友却插话:“甭逗了,那哪儿是您运气好啊?根本就是有人关照过嘛!您再瞅瞅那些护士跟你说话时的脸色,平常她们可都觉得自个儿倍儿牛逼的,什么人没见识过?要没人打点她们能有那满面春风吗?”

我妈还一脸迷惑:“不能啊,我们家没人和这家医院熟啊?”

我在一边埋着头不好多说,心里却明镜似的,完全明白这背后的翻云覆雨手。

回到家我打电话给程睿敏,感谢他这些天的费心照应。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好听,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春风化雨一般的微笑:“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还是那句话,嘉遇是我最好的兄弟,哪天我遇了事,他也会上心帮忙的。”

我很为他们之间单纯的兄弟情谊感动,便不再说空洞的客套话,利利索索道再见,然后掐着时间打奥德萨家中的电话找孙嘉遇。

可是回铃音响了很久都没有人应答,我又换孙嘉遇的手机,他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顿时感觉不安,好像从三四天前,就无法联系上他。每次打他的手机,都被提示机主关机,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我很忐忑,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他的身体有没有恢复?

时间已是六月底,北京开始进入闷热潮湿的炎炎夏季。妈妈的气色却好了很多,有时候我们会趁着护士不在,带她回家看看。

这天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讨论我的学业问题。

我宣布考虑了几日的决定:“我想暂时保留学籍,先回北京找份工作。”

从前不事稼穑,这些天观察很久,终于看明白从不在意的事实。

父母以前的收入虽然不错,但都和工作量挂钩,今后一年半载,妈肯定不能再接项目,只能靠死工资维持收入。象这样银子流水一样从手中消失,家中有出无进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再供养一个留学生。

但他们的反应之激烈,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爸非常恼火:“玫玫,爸妈已经过完大半辈子,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因为我们耽误你自己的前途。”

我闭紧嘴不肯说话。

妈更是急得迸出眼泪:“赵玫你马上回乌克兰去,不然我就停了治疗。”

一晚上疲劳轰炸,再加上妈的眼泪,最后我只好妥协,答应暂返奥德萨,把学期末的后事处理干净,如果妈的身体状况还好,我就留在奥德萨过暑假,一来省点儿路费,二来可以补习乌克兰语。

但我有一条底线,就是今后坚决不许他们再给我生活费。

爸不解地问:“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我回答:“可以去打工啊,比如教小孩儿弹琴,很容易挣钱的,又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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