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未知的恐慌,总还是在心头萦绕的。不知道朱古力在外面好不好?小猴儿在学校封闭的第一天就来找过我。有时我们在一起聊天,聊到死这个话题,小猴儿很忧伤地说:“原来当死亡真切地来到人们面前时,我们才会知道应该如何珍惜生命……”
是啊。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如此,只有当你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感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校园里,还是那片树林,我和小猴儿,面对面站着,脸和脸靠得很近。
“当我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时候,我马上想到的人,除了我的父母,就是你。你呢?”小猴儿问我。
“我?”我在心里回想,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猜呢?”我反问他。
2003年夏天,非典渐渐得到控制,各地的白色疫情也逐渐减轻直至消失。这一场浩劫,让许多人都开始真正懂得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也包括我们。世事无常,生命无常,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珍惜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人,珍惜一切你应该珍惜的。
而这时,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老鬼居然又中标了!她和吴明,居然是非典的时候,晚上在学校的天台上,在一对又一对幽会的情人中间,像做小偷般秘密进行,于是,很顺其自然地,她又有了。
老鬼找我哭诉的时候,我理都懒得理她,反倒想一巴掌扇醒她。我说你以为女人是怀孕机器啊!没命地怀上再没命地打掉,身体不是这样作践的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你染上非典死了算了!
老鬼哭丧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兮兮地说:“好嘛我错了……可是人家那时想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风流鬼嘛……以后我肯定会注意,肯定肯定不会再这样了!帮我想想办法嘛……我实在是不想再去做那鬼手术了……”
“那好办啊。”我故作轻松,“反正吴明也想跟你结婚,生下来。”
“啊?!”老鬼眼珠子都瞪大了,“我不想结婚啊!打死我也不想结婚啊!!”
“那没办法。要么结婚要么孩子打掉,你自己选吧。”
当吴明听到要结婚这个消息时,居然脸色也白了,额头上还掉老大一滴汗珠下来。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说要和老鬼结婚的吗?怎么了,这一要毕业了就反悔了啊?”
吴明脸上的汗珠一串串往下滚:“我是说过要结婚……可是……可是我没说过要这么快就当爸爸啊……”他嘴一撇一撇的,看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唉……这两个冤家啊!没办法,我习惯性地又去找朱古力帮忙。然而那条巷子已经人去楼空,邻居说他已经搬走了,好像是非典一结束,他就走了,听说是急着回家乡去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条空荡荡的街道,看了好久,看得眼神恍惚,仿佛那个嬉笑着的男人又在对我说:“丫头?”眨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最后只好吴明找人凑了钱,选在那家最远的医院。老鬼还特意化了妆,把自己化得像个真鬼。她说,就是要让人看不出来。
排在她前面的也是一个小姑娘,没打麻药,在里面的惨叫声滋里哇拉,怕医院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听得人一颗心直揪在嗓子里,耳朵像有把刀在钝钝地割。如果不是要陪着老鬼,我早就跑出去了。
而老鬼听着听着,脸色发白甚至发青,终于她哇一声尖叫就跑了出去,把我都远远甩在后面。我气喘吁吁地跑上去问她:“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我不做了……打死也不做了……”老鬼俯在我的肩头,放声痛哭。是刚才那小姑娘的痛苦也同样勾起了她痛苦的记忆吗?我深深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背,柔声说:“好,不做了,我们不做了。”
尾声
七月。当毕业典礼上,照完最后一张合影照后,大家各奔东西。
泪水。洒在这最后的校园里,洒在我们彼此的心里。晴天,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下着磅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