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女子大了,是个劳动力了,父母又让她到生产队上工,给家里挣工分。这时候,碎女子的哥哥姐姐该娶妻的娶了妻,该出嫁的出嫁了,老两口身边没什么人了,对碎女子的态度也略微好了些,不再不给她饭吃了,可是,他们不跟碎女子一同吃饭,他们每次吃饭,都让碎女子端着碗,到大门外面,独自去吃。这哪儿像亲生的父母呀,真是连路人都不如。可是,别人的家事,乡亲们也不方便管,只能听之任之。
人们都很同情碎女子的遭遇,他们觉得,这个女子,真是造孽(可怜)。
不用说,碎女子也是真的有点儿傻。
碎女子对父母当然会抱怨,但她从来不违拗,不反抗。父母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知道他们是她的亲人,父母让她饿着,不让她吃饭,她就恨恨地撅着嘴,躲到屋外去了。碎女子知道人的好歹,父母对她不好的时候,她会用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手势向过路的人“控诉”父母的不是。碎女子懂得里外,她也明白,她得维护父母的利益,如果父母不在家,她就像看门狗一样,一动不动地守在大门口,她不让任何人进入她家的屋子,更不让任何人拿走属于她家的东西。
碎女子也大了,她的父亲有财想,要是他和老伴都老死了,谁来管碎女子?在父母眼里,碎女子成了负担了。
有个叫做代祥娃的年轻人,对有财提议说,把碎女子嫁给牛娃吧。
不是有财没有这么想过,是他觉得,牛娃跟碎女子,虽然隔了好几代人,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毕竟还是同宗同族,是同一个先人的后代,这么做,他们觉得不太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代祥娃这么提议,碎女子的父母不由得心里又动了一动。
她母亲说,牛娃倒也合适,就是木讷了些。
当着代祥娃的面,有财横起脸子来责骂女人说,你也不撒泡尿当镜子来看看,自己养的是个什么货色。
女人就知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了。
有财想了想才对代祥娃说,我知道牛娃家里穷,娶不上个媳妇,你去问问牛娃家里,他们家没什么意见就行,一来,我不要彩礼,二来,他们也不必办什么酒席(举行婚礼)。我让婆娘把碎女子领过去,给他们就行了。有财还说,两个傻不啦唧的人住在一起过日子就算是夫妻了,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人,没有办酒席的必要。
代祥娃找到了牛娃的父母。牛娃的父亲说,我们一穷二白的,能有什么意见呢?碎女子好歹是个女人,能生娃就不错了,就算牛娃碰了天(撞大运)了。
代祥娃说这些的时候,牛娃也在场,虽然耳朵有毛病,毕竟还能勉强听见,他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事。
就这么,连好日子也没有挑一个,有财的老婆当天下午就跟代祥娃一起,把碎女子领到了牛娃家。有财老婆简单地向牛娃交待了几句要好好对待碎女子的客套话,扔下碎女子,跟代祥娃一起走了。碎女子就这么名正言顺地成了牛娃的媳妇了。
碎女子却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她既不明白母亲把她领到牛娃家来干什么,更不知道她已经成了牛娃的媳妇。有财两口子就没有跟碎女子商量过,他们连事先给碎女子说一说的打算也没有。当天晚上,天黑了,碎女子认为她应该回家了,死活都要回家去,牛娃不由分说,将碎女子拽到睡房里,闩了门,强行打开她破破烂烂的包装,在碎女子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把碎女子“办”了。第二天,碎女子不喊了,不叫了,不哭了,不闹了,她傻笑着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花布衣裳,从睡房里笑盈盈地走出来,去给一家人生火做早饭。
碎女子刚刚换在身上的衣服,是牛娃妹妹的。虽然不新,却也不破不烂,是牛娃妹妹最好的衣服。牛娃的妹妹起初不答应把这么好的衣服让给碎女子。因为事情来得突然,牛娃的父母也没有时间给新媳妇做新衣服,他们也是不得已,才劝牛娃妹妹,让她拿出最好的衣服来,先给她嫂子穿。他们答应给女儿另外做新的,这才说服了牛娃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