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市区的途中，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我迟疑了片刻才接，刚一接通，对方就很热情地说：“小王……王总，我是马……老马啊。”
我听出声音是我以前打工那家消防器材公司老总，此人长得很瘦，一点也不像个老板，员工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麻竿”。人瘦心眼更小，夏天不让开空调，冬天不让多喝水，每月工资非要拖个几天才发，记得有回我请一个客户去夜总会消费，总共花了两千一，马总觉得我在其中捞了油水，他妈的天地良心，那时我虽然心里也想捞点，可我确实没那样干，心想老板收留我给我发工资很仁慈了，我怎么能坑他钱呢?结果马同志非要我带着他去夜总会查实，弄的我极没面子，一气之下差点辞职滚蛋。老马去夜总会了解到真实情况，态度大有改恋，回到公司当着同事的面不停夸我，说要向我学习，不贪公司一针一线。同事们各忙各的当没听见，我脸红不已，心想自己真是个傻逼。
我故意装做想不起的样子，“老马?哪个老马?不认识啊。”
“王总，你贵人多忘事，你以前在我这里……不对，咱们以前同事一场，记得不?做消防器材的!”
我恍然大悟般说：“啊呀，马总啊!多日未见，你看我这记性，有什么好事照顾小弟?”其实我心里烦他要死，我离职的时候，这家伙鸭蛋里挑骨头硬是扣了我两百块工资。
老马：“谁不知道您现在是春风得意，我还要您照顾呢。晚上有没有时间，咱们吃个便饭，叙叙旧，如何?”
我和陈妙虹才定亲而已，老马已闻到了香味，想在我这块肥肉上咬一口，生意人真是他妈的比鬼还精，当初我拉不到业务，天天被他数落;如今只不过娶了个官二代，立马得道升天了。
我说：“晚上不太方便啊，能不能换个时间?”
老马说：“王总，知道你很忙，你就抽个小空，一个小时怎么样?”
我心想这厮那么小气，晚上让他好好放点血，“那行吧，咱们就随便吃点，去老鱼庄怎么样?听说那里的鲍鱼不错。”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两道沉重的气息，“行，行，那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看《儒林外史》，范进没有中举前，天天被那个杀猪的老丈人奚落，他一中举，老丈人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当时我怎么也不明白，不就是他妈的乡试中了一个举人么，有什么了不起?此刻我才深刻体会到人情冷暖，血淋淋的“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晚上我故意迟到了半个小时，老马见我走进包房立马热情的上前迎接握手，我说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老马给我把烟点上，伸手叫服务员过来点菜。
我说：“以前马总一直教导人做人不要铺张浪费，咱们今天就简朴一点。小姐，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
“老板，您可以试试我们这的深海鲍鱼。”服务员彬彬有礼。
“多少钱一份?”我问。
“不贵，1888，如果有会员卡，可以打九折。”服务员微笑的说道。
老马脸上颤了一下，我说：“真不贵，马总，咱们两个人，就来两份试试如何?”
老马一哆嗦，“来两份!”
我继续问：“咱们别喝白酒了，喝点XO?”
老马又一哆索，“行，就XO!”
我看老马脸色红的发紫快哭了似的，心中想笑，却道：“我看马总面露红光，最近又发达了吧。”
老马表情比川剧变脸还快，立马换上一副苦逼相，大倒苦水，“哎哟王总，你可是不了解，现在生意难做啊，整整两个月，才拉到一单生意，除去成本，根本没什么赚头……”
我说：“可不是么?记得以前做业务，我几个月都拉不到业务，所以马总别着急，做生意嘛，慢慢来。”
老马趁机道：“王总您现在混牛逼了，一定照顾照顾大哥。”
服务员把酒菜端上，我说：“来来，咱们先吃，好久不见，好好喝几杯。”
一桌子的酒菜，老马肯定比吃自己的肉还要心疼，我他妈的特看不惯这种势利的小人，你没用的时候狗屁不是，你能给他带来好处了，他立马把你捧成上帝。
老马频频举杯，这王八故意借着酒精，热情的和我称兄道弟，“兄弟，你一定要帮帮大哥，你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名利双收，娶了那么好个女人，这辈子都不愁了，我可是苦啊……”
我一拍桌子，“马哥你这是说什么呢?有小弟在，你放心，明天我就去给你拉单业务。”心却暗想，去你妈的，晚上回去就把你电话拉到黑名单。
老马激动的握着我的手不放，“兄弟，啥也不说了，你就是我的苦海明灯。”
酒菜整的七七八八，老马叫来服务员结帐，很猥琐的问人家能不能打个折。我说：“马哥，没带钱怎么的?不就是一顿饭吗?要不我来请?”
老马掏出一张卡，说：“我请你喝酒，哪能让兄弟你买单。小姐，刷卡。”
出了酒店，我摇摇晃晃地拉着老马，说：“头有点晕，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去放松放松?兄弟请客。”
老马的脑门直冒虚汗，一捂肚子，“哎哟，可能这鲍鱼太补了，我肚子痛。”我看老马的手正好捂在心脏的位置，心中想笑，你丫的是心疼吧。
我说：“那兄弟送你去医院?”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吧，不麻烦王总了。”
我说：“那好，我先走了，张总还约我吃宵夜呢。”
“王总，你慢走啊，大哥的事，你上点心。”
我不耐烦地招招手，“马哥，你放一万个心好了，明天等我电话。”我钻进车里，看着那厮一瘸一拐上了车，终于舒了口气，他妈的做人真累!见过小气的，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一顿饭吃的心疼出病来，就当给他一个深刻教训，毕竟做人就应该处处留有余地，谁他妈的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朱元璋要饭的时候，谁也没想过他能成为皇帝。
夜晚的深圳灯火通明依旧热闹非凡，我缓缓的驾着车子穿过人流车流，感觉像似做梦一般，车载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当爱情经过的时候，我没能牵住你的手，在下一个路口，是向左还是右……”我的心尖锐的疼了一下，想起白天宁萌在教堂痛哭的模样，我心力交瘁。在爱情与现实的十字路口，我完全迷失了方向，我找不到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法，爱情与现实同样沉重，沉重的让我负担不起。我不敢凝神宁萌的眼睛，因为爱人的眼神让我自惭形秽，很多人会说没有钱就不配谈感情，可是我有了钱，却把爱情丢了。虽然我是为了爱情，可我清楚自己同样的卑鄙肮脏，我不想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只是我不知道，若有一天宁萌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