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一场温暖的遇

时间:2016-11-21 10:39:48 

某天,在一饭局上相遇一女画家。

此女虽无沉鱼落雁之貌,然娴静温婉。低眉间,不擅言辞,只是频频端茶沏水。偶尔,浅浅一笑,有些淡定,有些伤愁,略显对人事的迷茫和迟钝。

这样的人确实适合绘画。

性情太闹,入世太深,老练庸俗,周旋在一桌子老流氓之间,游刃有余,这样的人适合做妈咪。

显然,做妈咪的适合供应二奶,绘画的适合做二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职业。

从东家的介绍里得知,她是高校老师兼画家,俺是江湖上的小混混。

顿时,天堂与地狱,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泾渭分明。

俺性格阴暗,言语刁钻,喜欢大出风头。然,俺不是主角。

在座的一堆老流氓,都赫然披着房地产老总、著名作家、著名评论家、杂志社主编、留洋博士和中文系教授的羊皮。俺这样的小混混,只能默坐在角落里,摸着自己的柔软的狼皮,闷声喝茶。

她也喝茶,低着个头,从始至终,未看俺一眼。

俺被激怒了,恶向胆边生,心里构思了一篇小说。

故事情节当然是她如何死皮赖脸地追求俺乞求俺,俺当然是大义凛然保家卫国,兵来将挡,蚂蚁来了,洪水伺候。

吃着喝着,相互吹牛。

吹到最后,也不知怎地,大家怂恿此女端出了一幅画。

徐徐展开,是此女的肖像画。

俺运用小混混的眼光,认为只是神似,而非形似。最起码,此女没有画中人身材曼妙高挑,更不用奢谈丰满。当然画画不是照相,呵呵,俺知道自己俗不可耐。

俺不懂画,却喜欢此画。为何?俺认为画出了一个少女的心事。那眼神里的忧郁,恍若月下之水,静静流淌开来,无遮无拦,让人久久挥之不去。

背景的处理,色彩梦幻,灵动:片片落叶,轻盈旋舞,透着一种张力,时光抑或生命流逝的感伤,浸染其间。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少女面对季节的更替,淡淡的忧伤,莫名的离愁罢了。

俺说过,俺不懂画。窃以为,优秀的文字必须有身临其境的画面感,而绘画,作为一门艺术,则同样必须有遐想空灵的文字感。文与画,无论何种流派哪门子技法,都忌讳太实太满太俗。三两笔间,若能传神,则为佳品。

所以,此女的这幅工笔画是成功的。尤其是侧脸的处理,极具匠心。

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一桌子的老流氓听俺叽里呱啦一通,皆欢呼叫好。当然也包括她。她热热地望着俺,望得俺心旌摇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俺玩命一样,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图啥?不就是图艳一场温暖的遇吗?

艳遇后,她会死皮赖脸地追求俺乞求俺,心甘情愿做小三,在俺成功转移财产后,能够对俺家黄脸婆发起猛烈的冲锋,进行抢班夺权。

她又拿出了一幅画,欲求一标题。这显然在考验俺是否坚而挺,挺而久了。

此画画面清新,格调明快,笔法简练,主题和上一幅截然相反:

蔷薇花初绽,一个少女行走在郊野,青春飞扬,天真无邪,一脸灿烂快乐的神情。

俺一看,心里乐开花了。但眉头紧锁,故作痛苦思考状。

她朗声道:在座的都是高人,骨灰级的精英,请赐小女子一个标题。

房地产老总率先说:我看就叫《十八岁的姑娘一朵花》吧。

没人喷饭,除了俺,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人。

著名作家说:《青春》,《青春》好,我的处女作,就发表在这家杂志上。

著名评论家说:我不会创作,但会评论。老总的大俗即雅,作家的一语中的,均高度概括了作品的主题。

操,都是好话。评论家上辈子准是一媒婆。

杂志社主编挠了挠秃顶,说:借用主席一句诗词,就《她在丛中笑》吧。

有人说不错。也有人反对,理由是没完全突出年轻这个要素,老太婆为什么就不能丛中秀一把?

轮到留洋博士。他沉吟了一下,说:《漂洋过海来看你》。

大家夸妙不可言。

夸完,又觉不妥:漂洋过海,万里迢迢,应该是脸带憔悴,脚沾尘土呀,这明显是答非所问,还是教授露一手吧。

中文系教授坐在那里练气功,说通过真气引领寻找灵感。

引领了半天,也算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双目微睁,徐徐道:《羞花》。

大家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集体玩沉默。

女画家的目光,星子一样,在每个发言者身上明明灭灭,最后,黯然失色。

过了一会儿,此女可能是想起了俺的存在,便一脸期待地望着俺。

呵呵,都显摆完了?火候差不多,该老子登场了。

俺这次惜字如金,改变了刚才夸夸其谈的套路。俺淡淡地说:《晨》。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俺所指何物。当然,这也和俺该死的塑料普通话有关。

俺微笑如佛,口吐莲花:《晨》,清晨的晨。

大家怔愣住了。好一会儿,醍醐灌顶,掌声雷同。

女画家泪如泉涌,激动地语无伦次,恨不能以身相许。

俺心花怒放:到手了!

饭局即将结束时,女画家得意地透露,已经有人付了五千块钱买下了此画。一帮老流氓纷纷起身,重新斟酒,举杯表示祝贺。

五千块钱?俺瞠目结舌。

俺运用早年在家种田的经验,在心里盘算:在老家,一家七口人在田里累死累活,一年劳作下来,十亩水田收割两季,满打满算才五千块钱,这还多亏了老天爷保佑全年风调雨顺。

穷人最恨谈钱。

俺恼怒了,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子上涌,甚至,彻底忘了自己煞费心机的目的。

俺嘲讽道:绘画这玩意儿,说到底就是一张破纸,到底值几个钱,鬼知道!任何所谓的绘画艺术,在农民大爷的血汗钱面前,都是狗屁!都他妈的一钱不值!

女画家吃惊地看着俺,像看一个疯子。

半天,她回过神来,杏眼圆睁,恶声骂道:农民!骂完,一扭屁股,弃一桌人不顾,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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