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经过冬天

时间:2016-06-15 13:38:56 

爱情故事就发生在冬天,于是关于爱情,他的感觉总是一种冷冷的暖。初识的那年冬天有雪。冬夜,他们在人工修饰的广场上吃奶油味的爆米花,看雪被来往的人们踩脏,他们是心疼雪的,或许也跟他们的名字有关——其中都有雪。

每天他都熬他爱喝的小米粥,他永远不知道她是否也同样如他那样爱喝,这是致命的,在伟大而脆弱的爱情面前。小铝锅,小到最小的灶火,一小撮绿豆,熬至米水一体,达到爱的浓度。香味发挥穿透时空的力量,完成爱的终结。他曾在一位朋友的诗里看到,日子如小巷口老太婆簸箕里的米,一粒一粒,多亦多,少亦少。那么爱呢?如绿豆?解毒还是败火?

黄是黄呀,绿不再是绿。

她过她童话般的生活,他过他无比现实的生活,看似矛盾。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她的心机、她的变换,他永远赶不上。在她身边来来往往的全是有钱或特别有钱的人,当然他也有钱,只不过远没有那些人多。她一次比一次晚回家或不回家,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女,她是男,于是他的钱没增加,脾气攒了一肚子。爱是积攒起来的,不爱也是。有一次他把自己反锁在家里,锁上了保险,这个脆弱的人蜷缩在自己炼制的铁壳里,她进不来,是他不让她进来。他从门缝里看着她犹豫着走开,下楼的声音一点也不悦耳,仿佛那次他喝醉后吼过的一首歌的高音部分。

她有她的梦想,浪漫的爱,富足的爱,公主与王子般的爱。他有他的生活,平静的日子,有水果和蔬菜,每天说话,偶尔吵架。

可是他愿意妥协,她也愿意心安理得。

又过去了一个冬天,她在春天接住送花使者递过来的玫瑰花。而他正在春天的风里流泪。或许风太大,或许他的帽子太轻,他第一次觉得在这座城市活着是狼狈的。一次一次地跑中介,一次一次地打电话接电话,与陌生人约时间和地点,一次一次地进入建筑的内部试图植入自己的生活,几次有她相跟,他们满意抑或不满意,对于未来,对于爱情,总是这样。时间会给出答案,可是在这之前鲜有人愿意等待。

什么事都要看结果,最后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是最高的一层最憋屈的户型;最后他们有了自己的红本本,虽然相片上的她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怨,笑容里的他有深深的憔悴。

爱情故事的结束是在夏天,没想到整整29天之后就是夏天了,两人淋在雨里,不打伞,这样的好处是你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哭。后来他试图找这世上永不结束的事物,结果可想而知。于是他很快给爱下另一个定义,那就是似爱而非爱。越来越多的女孩坐到他的对面,他这才知道世上有胖女孩,有高个子女孩,有神经质女孩,有比男孩还男孩的女孩……如此多的女孩是他以前从未想到的。

后来他剃了光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是他痛快。她果然跟了那个小男孩,他没遇见过,他一个爱玩的同事常在一家大型娱乐场所见到。其实遇见过一次,他不确定。模糊地说,他早已遇见她无数次了,实际上都是与她相似的侧脸或背影。

很多年过去了,他感觉在小小的城市似乎很多年过去了,因为他已经忘却了她。这得感谢一个人,那还是上学的时候,有一个诗人常去他的学校,卖他自己办的纯文学报纸。这个诗人他并不喜欢,他觉得他邋遢、狡猾、写的诗并不十分的好,但却记住了诗人说的一句话: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最高境界是站在远处,看着她幸福。

那晚他从朋友的生日宴会上出来,是夏夜,很燥热,空气凝固,人几近窒息。她在电话那端询问,有没有女朋友,还熬不熬夜,是否写诗……无关痛痒的话让坐在出租车里的他想,她还是她,一个有心计的人。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还连连地说“没事,没事”。莫非爱情故事还能有续集,在夏天就要过完秋天即将到来的时节?

她结婚了,他是单身。

他们的爱情早就结束,他可以从文学、艺术的角度去续写,唯独不能用他最憎恶的身份去续写。

又一个冬天扑面而来,雪疯狂地堆在他的屋外。陡然变冷的雪夜,他走在街上,像旅人徒步于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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