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蓝莓之前,梁子觉得爱情就像鬼,听过的人多,看过的人少。
梁子英俊,还是个“富二代”。他的女朋友出了名的多,可是爱这个东西,他对哪任女友,都匀不出一点儿来。爱情是什么?梁子觉得,它就是这世界上一些缺这缺那没安全感的人,想出来的乌托邦。缺钱的,缺爱的,缺人陪的,缺认同感的人,根本不是在求爱,而是在求救。
梁子觉得,这世界无聊的事很多,但没有一样比爱情更无聊。
同事们一起吃饭,席间有男有女。有不解风情的男同事大聊俄美争端,聊得在场女性都大翻白眼。
有个女同事就点了点梁子:“你讲讲你的情史吧。”梁子一听,精神抖擞,袖子一挽,开摆龙门阵。说了10分钟,光人名已经把大家整得头晕脑涨,痛苦不已。
那女同事叹了口气,召回前面那位侃爷:“你还是接着侃侃俄美局势吧!”
梁子最爱这样劝公司里失恋的同事:“后面还会遇见更好的人!”
“遇见更好的,就不会在意之前失去的人了吗?”蓝莓问他。
“当然啊!”梁子答,“所谓长情的,都是因为还没有碰见更好的。”梁子信手拨乱了蓝莓的刘海。在他眼里,实习生蓝莓就是一个小傻妞。
梁子在广告公司的月薪,还不够在俱乐部一晚上的花销,老爹的供给是他的主要经济来源。但有一次,老爹把梁子的粮断了,因为梁子和发小酒后飙车,还害得人家翻车住院,老爷子大发雷霆。
断粮的第一周,大手大脚惯了的梁子极不适应,四处借钱。把公司相熟的同事都借了一遍后,他腆着脸把手伸向了实习生蓝莓。
蓝莓红着脸把钱包翻出来,把里面所有的钱给了梁子。想了想,又抽回了一张100元。她说:“我只有这些了。还有一周发工资,我留100元吃饭和坐车,可以吗?”窘迫的模样,倒像是她欠了他的。梁子哑然失笑。
老爹的经济制裁结束后,梁子马上还了同事们的钱,并且请大家吃饭。蓝莓因为学校有考试,没有去。席间,梁子觉得店里的紫苏梅子饮很好喝,心下一动,就顺手给蓝莓捎了一瓶。
第二天一早,梁子就看见蓝莓抱着那只广口玻璃瓶,有事没事地轻轻嘬上一小口,喝得很爱惜,像小松鼠一样。梁子看着蓝莓满脸的心满意足,突然有点儿发怔。
后来,同事们再谈论梁子的旧爱新欢时,他开始觉得有些别扭。蓝莓清澈的眼神望过来,梁子恨不能自己从头来过。
二
蓝莓的房东是个老色狼,经常在半夜三更去敲她的门,把蓝莓吓得半死。蓝莓想搬走,房东却不肯退还已交的半年房租,于是,她只能忍气吞声。
梁子听说后,走过来拍拍蓝莓的肩,大咧咧地跟她说:“没事,就是个贱人而已,这事交给你梁子哥,给你办得妥妥的!”几天后,房东来找蓝莓道歉,还把房租都退给了她。蓝莓崇拜地望着梁子,梁子觉得,他的一颗心,软软地浸润在最温柔的湖底。
半年后,梁子离开广告公司,自己创业。梁子问关系好的同事们,有没有人愿意过去帮他。别人都还在权衡得失时,已经转正的蓝莓二话不说,办了离职手续。蓝莓的心意不昭而知。
牵着蓝莓手的时候,梁子感激上天的善待,他想自己一定能好好待蓝莓。
以前的同事好心劝蓝莓,蓝莓笑着说,他是怎样的人,我知道的。被劝急了,蓝莓就沉默不语。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他,很久了。
这话一说出来,便无人相劝了。那个横亘在命里非爱不可的人,每个人都曾遇到过。谁都懂那种感觉,就像生命里的一条河、一座山,非跋涉不可,没有捷径可言。因为那样强烈地想要去爱那个人,无论前方是什么,总要走过去,用自己人生的光阴,去陪那人走上一程。
三
梁子对蓝莓是真心的。他带她见了父母和朋友,对所有人说:“蓝莓,是我的老婆。”
只是,多年荒唐的岁月到底在梁子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蓝莓是毋庸置疑的真爱,但是轻佻已成习惯。和蓝莓同居的两年,梁子大大小小的绯闻不断。
有一次,梁子在微信上勾搭了个妹子,本想玩玩就散,结果对方不肯松手,最后竟然找到蓝莓摊牌。
梁子闻讯,吓得不敢回家,找兄弟喝酒解闷。正喝着,电话响了,蓝莓问梁子怎么还没回家,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如往常。梁子备好了招供和道歉求饶的话,连眼泪都酝酿好了,结果蓝莓只字不提。
挂了电话,梁子立马开车回家。在路上,望着满城璀璨的灯火,暗暗发誓:“负了谁,也不能负了蓝莓。”
然而,他终究是辜负了这个女人。
3月17日,得知马航失联的消息,蓝莓差点儿疯了。梁子去马来出差,告诉她乘坐的就是那趟班机。她一遍遍地给梁子打手机,手机却一直关机。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对方却说,乘机人员名单里没有梁子的名字。
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蓝莓绝望得发抖,拜托梁子的朋友一起找人。梁子朋友在微博上发了寻人启事,一天之内就被转发过万。
结果第二天,朋友就接到了梁子用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梁子惶恐地问:“我骗蓝莓去马来出差,带了个新认识的女孩在宾馆里鬼混。现在事闹大了,我不敢回去,怎么办?”
朋友在常去的火锅店门口见到梁子时,他神情很沮丧。那时,蓝莓正匆匆赶来。
梁子不知道蓝莓见到他时会怎样。他猜,她肯定会扑上去,把他狠狠地扇成猪头。因为换成是他,他就想这么干。火锅店还不到营业时间,他们是最早的客人。二楼正在清洗露台,“哗啦啦”的水声一阵阵从屋檐上冲下来,吵得人心烦。
梁子终于看见蓝莓的车。车在马路对面还没停稳,蓝莓已经推开车门,径直向他奔来。二楼的清洁工正清洗到大门上方,污水自上瓢泼而下。可蓝莓眼也不眨地穿过水幕冲了过来。她一身污水地扑到梁子身上,紧紧抱住他,头上还挂着几缕旧拖把上脱落的红色棉绳。
蓝莓泪水滂沱,良久哽咽,一遍遍地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梁子和他的朋友都呆若木鸡,然后梁子哭了。
但是在火锅店吃完饭,蓝莓心平气和地向梁子提出了分手。她爱梁子,但是梁子这次踩了底线,已经无法再忍。
四
按照男人的分手惯例,梁子的几个好兄弟都去陪梁子喝酒解愁。梁子那阵不再说他的爱情名言,只是日复一日地沉默、喝酒。
朋友终于看得不忍,劝他:“这是干什么呢?真舍不得,你就去把人家追回来!”
梁子摇摇头:“太迟了。我比你了解蓝莓,她给过我那么多次机会,是我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成长得太晚了。”
一阵颓废的日子过去后,梁子像转了心性,不再跟着那些朋友去夜场玩,对莺莺燕燕也失了兴趣,居然变得清心寡欲。朋友们每每谈起他,都很惊奇。
蓝莓在分手几个月后就闪电结婚了,新郎是追了她很多年的竹马。婚礼那天,在给宾客敬酒的时候,不胜酒力的蓝莓喝多了,喝到跪地大哭,谁也拦不住。
而那个时候,梁子正开着车绕着蓝莓结婚的酒店一圈圈地晃悠。看着鲜花拱门、满地花炮……每一眼都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每一次他都像刚刚才猛然发现,这世界上他最爱的女人,从此嫁给了别人。那个曾给了他一次又一次机会,把所有眼泪都悄悄藏在背后的女人,被他逼得嫁给了别人。
他无数次地想要拉开车门冲下去,对着那场婚礼喊停,一把拉着那个穿白婚纱的女人往外冲……但最后,他默默开过。因为,他不知道,把蓝莓从婚礼上带走,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还会不会辜负她。错过就是错过,他已不再相信自己。
朋友们都劝梁子,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孩。蓝莓之后,还会碰到更好的人吗?会的,梁子知道。只是失去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只有她。
以后没有更好的人了吗?有的。但是,不再有她了。
所有人都在爱里成长,磕磕绊绊。但那些缘分、那些际遇、那些曾被挥霍的心意从来都不肯等人。我们都会遇见更好的人,但那个曾痛彻心扉才让我们学会成长的人,已经被我们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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