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曾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中。当她真正的走进校园,没有梦想中的那般激动,心里充斥的是一股淡淡的苦闷。随行来的大伯嘴里说来句:“收费不一般,环境倒是一般。”内心一震,她笑着附和说:是啊是啊。办理好手续,收拾了宿舍,简单的吃了顿饭,大伯嘱咐她注意安全,有事给他打电话便离开了。雅君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一种置身孤独之地的抽离感,也有突如其来的放松。
刚到宿舍,大家面面相觑,简短礼貌的交流。既因为怕生又想在大学初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大家十点左右就收拾上床不出声了。雅君平躺在床上,放松着身体,像一滩水似的贴着床,慢慢的回忆往事……
小小的农村,小小的人们,永远不会疲倦。天刚刚亮,空气中还带着露珠气息,微微的有些潮湿,雅君从来都是没有大人叫就可以起床。奶奶忙完厨房就开始去喂鸡喂鸭,她就自己吃了早饭,装着午饭,约着其他的小朋友去上学了。后来,妹妹也要上学了,她需要多装一碗饭,也在上学的路上多了一种吵闹的声音。奶奶总是笑着说:“你们的声音比你们还早到家。”竹林里,菜园里,稻田里都留着她们的身影,春天穿梭在竹林里,提着小竹筐,跟在奶奶的身后挖竹笋;夏天几个小伙伴约着偷偷的到人家的菜园里偷瓜,在泉水冲洗两下,既甘甜又解渴;秋季,趁着国庆的长假,要帮奶奶一起收割稻子,在这个时候妈妈也会从县城回到农村帮忙。小的时候,大家只能帮忙收拢稻子,长高不少后,雅君就也加入割稻子的行列。起初一脚踏进去,三分之二的腿都在田里,一年一年过去,雅君在田里的行动越来越自如,也学会摘下稻谷的底部用来吹。此时,田野里四处都是欢笑,奶奶堆着满脸的皱纹,眯着眼睛笑;妈妈没了平时的那份严肃内敛,也放声大笑,充满慈爱的看着雅君;妹妹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坐在稻草叫嚷着也要吹……风吹麦浪,吹来满脸的湿气,想着想着她就慢慢的随着回忆进入梦乡。
“啊,为什么要早起,为什么早上要上课?”起床例行一阵哀嚎,相处的半学期来,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简露哀嚎一阵,才缓慢的穿衣刷牙,虽然起的晚但是还是能赶上和大家一起出门。六人间的宿舍按照地域自动的划分成两个部分,南方和北方,只有简露两个圈子都混的开,经常充当南北交流的桥梁,宿舍卧谈的话题发起者,她们的大学是一所女子学院,偶尔才能看见几个年纪偏大的男老师,校园里清一色的女孩子,想谈恋爱全部需要外销。在双十一光棍节的时候,结束了十二点整的抢购,简露的嚎叫声再次的出现:“学校男的用只手都数的过来,买一堆化妆品化给谁看,快,有没有要和我表白的马上答应,男女不限。”“你这样的我可吃不消,没那么重的口味。”雅君搭腔道。“我这样的你都看不上,说说你能看上什么样的,来来来大家都交代一下情史,雅君就你开始。”宿舍里手机屏幕的亮光渐渐的暗下来,有的在回忆,有的在倾听……
雅君想了一会儿,缓慢的叙述:“我没有交过男朋友,只有个让我有点喜欢的男生。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在我小姨的厂里当一名质检员,当时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大哥很照顾我,我叫他大叔。他长的高高帅帅的一张娃娃脸,一点都不显老,一起去歌舞厅的时候小姐都会主动过来坐在他的腿上,笑起来有点流氓,讲话也不知带是什么口音听起来特别搞笑。我上了两个月的班,白班夜班轮流上,每天他都接送我上下班,看到我搬重东西的时候会很自然的接过去,看到工人开我玩笑也会帮我训斥他们,我们每天帐也都是他算,放假的时候也会带我去吃这吃那……本来我觉得他就是因为我姨的关系对我好,我也拿他当大叔一样,但是有一次,我们几个人站着聊天开玩笑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将手肘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很亲切,这时我才有点不一样的感觉。”雅君一边回忆一边回答,说完宿舍陷入一片沉默。“那后来呢,你们都没有表达吗?”发问的是一个豪爽的北方女孩子。“我没有勇气,他我不清楚。”雅君回答。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讲着自己的他,雅君心里想着不敢告诉他们的话,他是一个妻子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孩子见到我还会叫我西瓜姐姐。他的婚姻出现问题,在我之前就出现问题,也许维持着婚姻的唯一绳子是孩子。但是现在,孩子越来越大,牵挂的绳子越来越细,婚姻濒临破裂。她的思绪渐渐杂乱起来,回想了以前的许多许多。想起在老家的奶奶,她总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坐在路口讲述以前爸爸多么孝顺多么疼爱她们,爸爸的照片她还偷偷的收了一张起来。雅君从枕头底下抽出日记本,拿出照片用手机的光照着照片里爸爸的脸,越看越模糊,想着是不是如果爸爸还在她的人生可以多一种的可能……
“老婆,最近过得怎么样”突然收到一条大叔的短信,雅君吓了一跳。不仅是因为内容,还因为她们自从她来上学就没有联系过。心里既激动但是又因为短信内容有点尴尬,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复,又一条短信进来了。“少了个婆,哈哈”,这才是他的风格。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雅君讲学校的趣事,讲讲她的舍友,他讲着他的婚姻生活结束,他的儿子跟着他,经常陪着他吃点卤味喝点酒,当然儿子喝的是可乐。雅君承认虽然知道人家婚姻失败是应该同情,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心里有点不合时宜的激动。就这样,她们保持着不间断的联系过了一年多。
大二即将的结束,她们大专类的学校只要读三年意味着现在也要开始为毕业做打算了,雅君开始在网上投简历。她决定留在福州,开始找一些实习。她的第一个工作是电话员,给各种人打电话进行茶叶推销。虽然自己都讨厌有推销的打电话,但是她还是开始拨起潜在的客户的电话了。有直接挂电话的;有假装听不懂人话,不对,是说着有口音的普通话说听不懂普通话的;还有和你聊了个半天,感觉有兴趣然后话锋一转说哈哈哈我不买的……当然也有耐心听然后礼貌拒绝,但是真正推销出去的真是少之又少。坚持了一个月之后,她放弃了。换了另一个是实习,表面上是行政助理,实际上是打杂,只要是小事都要去做。就在这段半学习半实习的过程中,雅君收到了来自大叔的表白,她知道这绝对是不被看好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听到他直白的说喜欢并且问雅君什么感受的时候,她是激动的是开心的但是也是犹豫害怕的。既有想要分享的喜悦,也忐忑不安的怕人否定。她就问了她的妹妹雅言,她就一句话:“喜欢就答应,也不能吊着人家,他年纪也不小了。”她半兴奋半害怕的答应了。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大学三年一晃而过,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雅君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是大学吗?这么近这么远,悄然而过。她毕业顺利的留在实习的岗位上转正,找了件合租房,与大叔很平常的联系着。到看深夜时,她不是回忆了,而是思考,思考自己的人生:在这个做着繁琐的事情的岗位,我能够学到得到什么呢,除了生活必须品的正常供给,我没有额外的花销;处理琐事越来越熟稔了,但是我得到能力的提升了吗?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在这个岗位上,觉得没有收获,想换工作了。她询问了她的大叔,大叔的建议是可以回来发展,虽然他自己承认有私心。雅君思考了许多,考虑到家里的奶奶以及福州真的还没有适当的工作,就决定回去,也打算把大叔带回家里和家人说了。
辞职,打包寄行李,订车票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久违的紧张和兴奋感再次来袭。刚下汽车,就看到大叔在车站门口站着等,没有低着头玩手机,没有不耐烦就不急不躁的等着,“或许我的选择没错”雅君想着。他们没有拥抱,没有热泪盈眶,也没有真情告白。简单的一句:“到啊,没晕车吧?”然后随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简单让人心安。“还好。”雅君见到他就是莫名的踏实。“那我们去我家吧。”雅君说,大叔抬了下眼皮,回答说:“丑女婿终究要见丈母娘,走吧。”
到了雅君家后,果不其然的母亲对于他的到来没有半点欢迎,但是因为内敛的性格的影响,也没有破口大骂让他出去。继父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四个人僵持着。安静的吃了顿饭,母亲开口了,冷冷的对大叔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等大叔走后,母亲走进来坐在雅君旁边问:“你为什么就选了他,你不像我不是没有选择,为什么偏偏要选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他还大了你十岁,而且你们之前还一起上班,后面他就离婚了,你考虑过别人怎么看待你们,怎么看待我们家吗?”“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离婚怎么了,离婚的人多着去了。”雅君反驳道。“你到底图他什么,长的好看有什么用。你看他还带着个孩子,以后等他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你要怎么管他,人家肯听你的吗?你这样以后有操不完的心的。”母亲有些急了,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你不懂,好不好以后才知道。”雅君不敢再母亲面前说爱,这是他们的观念里这是一个不合实际不能理解词。她也不奢望大家能够理解,但是她想坚持。
第二天一早,雅君收拾了一下买了些东西就回老家去看奶奶了。怕奶奶出来等她,她就没有告诉奶奶她回来了。到了门口,她像小时候一样大声的嚷嚷:“奶奶,我回来了。”奶奶利落的从里面走出来,满头的白发用发夹夹好,衣服虽然洗的没有鲜丽的感觉但是依然的整洁整齐。一边抱怨:“怎么不提前说一下,我可以去前面等你啊。”“我都多大了不用等。”雅君回答,将东西提到不靠近奶奶一侧,不让她接手提。两人和和睦睦的吃饭,出去溜溜弯挖挖田里的瓜,黄昏到了。和小时候一样,祖孙二人又坐在大厅前的石椅上,看着昏黄的天空,由雅君絮絮叨叨的和奶奶讲话:“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他不好,可我就是想跟他一起,我也知道很多人都说我不懂事,上大学花了那么多的学费,没找个好工作赚到钱还找了这么个男的,都说我的书白读了,可是我就是要跟他,我就是要跟他。”奶奶摸着雅君的头发说:“要跟他就跟他,不要后悔就好。你的妈妈和你叔(继父)他们为你做了那么多,毕竟省吃俭用都花在你的学费上了,还是和他们谈好吧。”雅君听着听着眼眶就湿了,因为奶奶的理解,也因为对于母亲继父的愧疚,想着别人的冷言冷语,刺痛她和她家人的言语。学历要与收入挂钩,要与择偶对象挂钩。雅君依偎在奶奶的身边,对奶奶撒娇说:“奶奶和我讲讲我的父亲吧。”奶奶想起儿子,笑着的脸上堆满皱纹,又津津有味的讲起她重复数次的故事,雅君听着想着她的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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