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堂的情书

时间:2016-12-14 23:33:48 

夏天来的时候,还是在医院,我见到了石榴花。

火一样的石榴花把整个院子都点燃了。一直喜爱石榴花,殷红的颜色默默地盛开,隐逸地显露它的美丽与脱俗。我在条石凳坐下来,点燃一枝香烟,深吸一口,又把它慢慢地吐出来。浓浓的烟雾在我眼前升腾然后弥漫开去,迷茫的烟雾把我带进迷茫的旧梦,一场二十年来挥之不去的旧梦……。

认识你也是在这样的夏天,这样石榴花开的夏天。

平心而论,那时的你算不上漂亮。第一次见到你时并没有使我产生深刻印象,是同病相怜的微妙感觉使我改变了看法。后来的日子,我们夕夕相处,坦率的承认,后来的日子,我被你迷住了。常常我都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感激那次意外的车祸,因为那场各自的不幸让我们同处一个病房。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我从你晶莹闪烁的目光中,看到了你心灵的清澈与明丽,你身上无形的部分与我想象中的恋人慢慢合二为一,再也无法分离。

那一年的石榴花也象这样如火如荼。我们散步,两个受伤的身躯和孤独的灵魂并肩看日出、看月圆、看繁星与万家灯火。也是在这片石榴花开的时候,我们相拥而坐,听虫鸣、听鸟叫,悠然的任凭石榴花瓣飘落在地上、长条石凳上、小路上、草尖上、也飘落我俩身上,相握的手上。我们在生死之外如醉如醒,在万花从中欢笑、叹息,大千世界再没有了别人,只有花,只有这火一样绽放的石榴花,只有这给我们生命注以激情的石榴花。

然而晨雾与月华,轻烟与飞花是那么易逝而短暂。终于,死亡这个冰冷的字眼如白色的围帏,雪一样覆盖在你的身上。消逝了,海一样的目光,消逝莺一样的声音。

我还记得初次到这片石榴园的情景,那是一个烟霭弥漫的黄昏,临近夜晚的寒露正悄爬上草尖,我漫不经心地散步迈进这个园子,在此之前,我已经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躺了两个月。我惊奇目光所及,这片燃烧在绿茵丛中的石榴花使所有颜色的花黯然,红艳艳的花颤微微的在五月潮润的风中摇摆,花瓣上面的水珠时儿不堪重负,砰然跌落;早开的花已开始凋谢,地上星星点点落花缤纷。

那一次我没有今天的哀愁。

你曾把自己当成石榴花,在你将要做第二次手术的前一天。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石榴花下相约。"我多想如这石榴花,永远都这样的美。"你从树上摘下一朵花放在掌心,喃喃自语。这句话让我想起林黛玉的凄美"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我知道这个手术对于你更多的是一种安慰,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我还是说"不会有事的,也许下次再来的时候,你看到是红红的石榴。"

石榴花开的时候,同时也种下了枯萎的必然,最美的东西有最不忍的结局,佛经上讲"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我们所钟爱的石榴花,它的果实呢?难道就是那低的坟莹,和爬满坟莹的青草。

我很想在你的坟上种上一株石榴,五月的时候,让石榴花的花瓣盖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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