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安,有你后悔那一天的!你等着看吧!”出租车门关上,黎武气急败坏的诅咒在他口不择言地骂了一夜之后,终于告一段落。
而我,终于能回到北京了。
对不起黎武,我要回北京,哪怕你在多伦多苦苦等了我半年。我要回北京,哪怕北京污浊的空气让我得肺癌的几率高出四十倍,连风筝也不会放得这么高。但那有什么关系,黎武,风筝的高度和空气的纯度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和谁共呼吸,和谁同执线。
谁都知道我爱放风筝
差不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放风筝。七年来,只要不下雨,我几乎每天都会放一会儿风筝。在我的西北老家,下雨的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而越是雨水少的年份,梨花就开得越多越美。在我就读的大学校园里,当风把风筝扯上天的时候,成片的梨树林也会有无数花瓣从枝头跌落。
三年前,大学毕业后我离开父母回北京陪年迈的外公外婆。在这个雨水也很少的城市里,北京人可真爱放风筝。而我居住的航天部大院里却很少有人放风筝,所以当我第一次把那只可爱的小猪放上天时,好些小孩追着我又跳又叫。那时我已经放得很好了,只要小小的风,就能飞快地把风筝放得高高的。
当孩子们慢慢散去,会有一位英挺的中年男子来到我身旁。我知道他在出神地看那只风筝,所以十分钟后,我主动打破沉默:“为什么咱们院里没人放风筝呢?天安门广场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在放。”
“是吗?”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我趁机转头打量。他的面庞表明他正步入中年,却仍旧坚毅、有力,而他的肩章告诉我他已是大校军衔。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继续仰头望天,我的小猪已经斜斜地飞出去好远了,强烈的阳光罩着它,我其实并不能看清它在哪里,但手里的风筝线扯一下就紧一紧,告诉我它不曾离开。“这个院里的很多人一辈子都和飞行打交道,对他们来说,飞翔并不是一件特别神秘的事吧。”
“你现在还飞吗?”这话明显地令大校同志惊诧了一下,见他一脸笑意转变成了疑惑,我赶紧说明:“我的意思是,你也是和飞行打交道的吗?”
我的话音未落,他却已经开始发问:“那么多漂亮风筝,一个小姑娘怎么偏偏喜欢猪八戒呢?”
“因为,我喜欢它笑嘻嘻的样子啊。”说完,我们俩都大笑起来。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也没想到,原来我心里的答案是这样的。每天飞翔在北京天空中的风筝绝不少于一万只吧,可爱的、精致的、神秘的,我却最爱猪八戒,这个痴情的家伙。
我就是那只最痴情的小猪
我在位于海淀的研究所上班,每天早出晚归,但每到周末,我一定会花大把的时间来放飞我的小猪。
章泰焱大校的工作比我还忙,就连周末也可能随时被小车接走。他实在是太有名了,即便已退休在家十多年的外公外婆也很了解他的情况。这位全军出名的年轻大校是试飞员出身,在一次试飞中成功化解了机械故障后成了空军英雄。英雄正当年,却服从上级安排回北京赴任了,据外公猜测,这应该也是他那位老飞行员父亲的希望吧,那位老人在西北基地度过了大半辈子,应该希望儿子有着不太一样的人生。
每说到章泰焱大校,我的老军医外婆总会打趣我说:“你看看,长辈都是搞飞行的,人家的儿子成了飞行英雄,为什么我们家的丫头就只知道放风筝呢?”
我喜欢这样的打趣和嗔怪,喜欢我的老外公和老外婆偶尔谈起章泰焱大校,哪怕说起他那位严谨、刻板的科学家夫人。
进进出出,我和章泰焱大校会像朋友一样地打招呼。他对放风筝不仅有浓厚的兴趣,还很有一套,在他的提点之下,慢慢地,我已不仅将之视作玩乐,更把它当成一种锻炼身体的绝好方式了。只是章泰焱大校从没主动提出让他玩一把,有时他会提前几分钟下楼等司机,或回来后并不急着上楼,就在逗留的数分钟里看我放风筝。
我们只聊风筝,聊天气,聊周围的树杈对风筝来说够不够安全。从不指望他询问关于我的更多情况,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相信他甚至不会生出类似想法来。但每一回他逗留在我身边的数分钟都让我愉悦,而且这种愉悦能一直持续很长时间,足够我用到下一次再见到他。
直到好多年以后,我认真、仔细地回忆,那么多个数分钟里,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对住我,就我这个人发过什么问、说过什么话,他看的,谈的和问的都是风筝。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羡慕小猪,可是除了羡慕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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