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不是程颖一直讨厌的二姑姑,而是她的二姑夫。
对于这个二姑夫,程颖只见过短短的几次面,印象中是一个狡诈精明的商人形象。
这些年二姑姑家里越来越好,跟这位二姑夫有着莫大的联系。
程颖记得这位二姑夫似乎是在屏南的县城做服装生意的,具体的程颖自然不知道,但生意越来越火,那是肯定的。
不过程颖也觉得奇怪,这几年回去,很少见到二姑夫。
本来应该在县城当老板娘,过着天天数钱躺在钞票上睡觉的二姑姑,却没有去,反而是留在家里操持家务,只不过越来越漂亮的房子也证明二姑姑一家着实过得不错。
而二姑姑的儿子,今年十八岁,高三。
他所在的学校,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当初这个堂弟中考的时候成绩不够,二姑夫花了好几万块买进去的。
就这种钱都舍得花的人,却对老母亲生病时的几千一万块斤斤计较,程颖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膈应。
“阿颖啊,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不是因为你昭昭表姐的事,而是你二姑夫啊。他做生意做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人家举报,说卖假货,那个瑞莉的服装公司竟然说要告你二姑夫,现在都被丨警丨察局带走了,人家咬定是我们这边故意卖假,现在要我们赔偿一切损失啊。”
这一次,二姑姑倒是真的当着程颖的面哭了,说不上哭得多美,就是看着很诡异。
程颖一直以为自家姑姑的眼泪是金豆豆,没想到现在金豆豆突然变成了不值钱的雨水,顿时有些无法适应。
“二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说清楚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这一通,到底什么意思?”程颖喝着茶,淡淡地道。
对于短短几天就见了二姑姑两次,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听。
听了又是一肚子的苦水,仿佛她们真的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
对于今天没来的昭昭,程颖由衷地感觉到欢喜,好,很好。
二姑姑哭哭啼啼中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是这样的,程颖的二姑夫以前也是个穷打工的,说不上什么出息,能混口饭吃,饿不死。
改革开放之后,屏南的发展也得到了一些改善,还提供了一些工作机会,一直在外务工的二姑夫便回乡,县城给人家卖衣服。
一开始只是给人家卖,二姑夫干了近十年,一步步从小小的销售爬到经理。
最后积累了人脉,有了一点儿资金,于是二姑夫便自己开了一家店。
店里面的服装,都是卖一个名叫做瑞莉的牌子货。
这是近年来江城服装行业的一个新起之秀的牌子,口碑以及质量都不错,所以也广受不少年轻人的喜爱。
这个牌子,程颖也知道,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是这几年的发展确实很好,她以前一个室友穿过几次,据说衣服要几百块钱一件。
这种价位的衣服,子啊屏南这种小县城,还是挺高端的。
而二姑夫单打独奏,整个屏南就这么一家瑞莉,还引得了不少的人喜欢,所以销量不错。
只不过去年开始,厂里的供应少了,有些供不应求的意思。
二姑夫拿的量又不多,经常拿到的货是订货量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后来,胆大包天的二姑夫,竟然自己私底下找了工厂,按照瑞莉的款式仿造类似的衣服,并且打上瑞莉的牌子。
因为质量以及外表都跟真正的瑞莉相差不远,消费者一时也没发觉不对劲。
可二姑夫,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赌,有一个晚上他去堵就敢输掉几十万。
几十万,那相当于他辛苦了一辈子的工钱。
将自己带去的钱输掉也就算了,还欠下十几万,二姑夫自然没跟家里说这些,反而是自己悄悄的进行。
于是,原本质量相近的衣服,在二姑夫的刻意操纵下,硬是与真正的瑞莉相差甚远。
原材料与工艺的成本顿时节省了下来,二姑夫小赚一笔,并且品尝到了其中的滋味,飘飘然的上瘾了。
于是再接再励,继续干着这样的勾搭。
有些消费者觉得纳闷,好端端的衣服怎么质量突然变差了。
但是就算是疑惑,也不会花时间去求证,反正还有别的服装店,不买瑞莉的便是。
还有些消费者,冲着瑞莉的名头去的,也没把质量太当一回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二姑夫才能再捞一笔。
坏就坏在,二姑夫的举动,将同行弄得眼红了,于是各种查访之后,才知道二姑夫竟然暗地里做着这样的勾当。
于是这件事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报到了瑞莉的总部,对方来了个大突击,人赃并获,当时二姑夫还亲自到工厂那边下单来着。
于是对方毫不留情,报了警,将人交给丨警丨察再说。
这便是事情的来龙去脉,二姑姑说得一脸鼻涕加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阿颖啊,你姑父真的没桌子这样的事啊,一切都是他那对手搞出来的鬼。我们都是诚实人家,赚的都是血汗钱,哪里敢这样做?”
“那可是你姑父啊,阿颖,你无论如何,要叫小陆帮帮忙,将你姑父放出来啊。”
程颖还没听完,就溜到洗手间里拨通了陆湛的电话:“二姑夫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后出力的啊?动作要不要这么迅速?我不熟说了二姑姑的事,让我来嘛?”
程颖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她觉得这件事肯定是人为的,而陆湛的嫌疑最大,所以第一个程颖怀疑他。
虽然说这样做对她并没有坏处,只不过真的这样了,二姑姑不还是来找他们?而且主要是说好了让她自己来的,他这样乱来一通,让程颖有些不开心。
对此,陆湛的回答是:“你在说什么?你二姑姑又怎么了?”
“阿颖啊,你可要为你的二姑夫想想办法,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别人可以出力的了啊。”谢永芳眼看着程颖回来,又扯开喉咙哭。生怕程颖看不到听不到她的哭声似的。
对于她的举动,程颖目不斜视,直直望着二姑姑的方向走来。
他们不过是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厅,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二姑姑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明知道周围还有人,却非要这样哭。
对此程颖直觉皱眉,二姑姑要故意引来别人的注意力么?
“二姑姑,你成心要所有人都知道二姑夫发生什么事了吗?”程颖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谢永芳。
咖啡厅里有些目光已经围到她们身上,程颖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把谢永芳看得心底发憷。
于程颖来说。帮不帮,还不是一回事,现在谢永芳还没开始,就想把事情闹大,给她压力,譬如不帮她就当着众人的面败坏程颖名声什么的。
只不过谢永芳的大脑显然没想过这件事的严重性。
被程颖一提醒,谢永芳也反应过来,脸色讪讪之余,却比刚才还难看了一些。
“都是我太心急了。坐,阿颖,咱们坐下来说话。”谢永芳低声道,显然程颖的提醒起了作用。
程颖一屁股坐下,直接道:“二姑姑,怕是光凭你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若真的如你所说,没做什么坏事,总不至于一下子就将人抓起来了吧?”
“阿颖,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的一面之词?”谢永芳一听,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扭曲地说。
对于二姑姑的虚张声势,程颖并不看在眼里,心下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是不是,我想二姑姑比我更清楚。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若真的如瑞莉负责人说的那样,那很明显的,姑父做的生意可是犯罪。”
“程颖。你什么意思?什么犯罪?说得那么难听?你不愿意帮忙就不愿意帮,别找有的没的借口推脱。”谢永芳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程颖挑了挑眉,求人的态度做到二姑姑这样的,也实属少见了。
而听二姑姑的语气,从她对二姑夫做生意的表述里来看,二姑姑是知道二姑夫的行为违法的。但现在又一口咬定是程颖说得难听。
这认真听下来,二姑姑自己的话就自相矛盾了。
程颖哑然失笑,二姑姑虽然上过高中,但对法律的了解却不见得比没上高中的人强,所以她还恩呢该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诚实人。
对此,程颖无话可说。站起来,淡然地道:“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了。二姑夫的事情,若是可以帮上忙,我也不会推辞,只不过我帮忙的前提,是二姑夫做的是正当生意,没有任何违法的情况下。若事实跟二姑姑说的不一样,那抱歉,我不会插手管这事。”
这是程颖的心里话,她虽然对谢家的人感情很淡,但她接受的教育,却是即便自家在窝里反,对外也要做出一副团结一致的假象。
于程颖来说,她虽然很不待见二姑姑等人。可归根结底,二姑姑他们却算是她的亲人,就算她要为被算计而生气发火,也不会对被推入火坑被别人欺负的二姑夫完全视而不见。
但这份帮助却如程颖所说,必须是二姑夫做正当生意,没有任何违法违纪行为的情况为前提的。
程颖的原则放出来了,只不过谢永芳却从程颖板着的脸上猜测出了异样,觉得程颖这是变相的拒绝。
顿时一直克制着和气的脸被戾气代替,食指一竖,指向程颖:“程颖,你够了,原来这就是你心中的想法啊。我就说,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帮我?本来我不该来找你的,但是我不死心,想试试,没想到我果然高看了你。”
对于二姑姑的突然翻脸,程颖只觉得莫名其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谢永芳冷笑一声,拍桌而起:“好,你程颖今天的话,我都牢牢地记着。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嫁了个陆湛,你底气就跟火箭一样上涨了。当初在后面涎皮赖脸的也不知道是谁。早知道,就不该让你离开的,有陆湛又怎样?若是你跟秦树发生了实质关系,我看陆湛还会不会要你。”
一怒之下,谢永芳甚至将程颖最反感的话都说了出来。
怪不得说,生气的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了。
程颖在听到谢永芳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而她一直和蔼的态度,也因为谢永芳的一句话而改变了。
“二姑姑,没想到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就先怨起我来了,可真叫我刮目相看啊。也亏得你这突然翻脸,否则我怎么知道,二姑姑还敢当面说出刚才那种话?”程颖也厉声道。
别以为她对谢家的人和气,就是没有脾气。
一开始没戳破,不过是因为谢永芳掖着藏着,假装不知道。
只不过现在看来,二姑姑的耐力显然比程颖还差。
不过才短短一段时间的事,程颖甚至还来不及遗忘,就被二姑姑自寻死路提起了。
不说程颖不见得会对二姑姑生气,而一提,程颖被刻意隐藏了一段时间的怒气像火山喷发一样,瞬间破壳而出。
“能帮上二姑姑的忙,就是阿颖。帮不上,就是程颖,就恨不得当初我被秦树糟蹋了。二姑姑,好得很,谢谢你的这番话,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本来我还想着为二姑夫的事情想想办法的,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何必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不是人性,而是谢永芳的本性,程颖想。她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得到谢永芳一句恨不得她被秦树糟蹋。
“你……”谢永芳动了动嘴唇,脸上的怒色还来不及收敛,顿时僵在原地,不尴不尬,不知是后悔,还是不知悔改。
“二姑姑另请高明吧,我先回去了。”程颖冷着脸离开,谢永芳在后面又骂骂咧咧起来。
程颖越听就越生气,走到门口的时候,狠狠一拉开门,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外面艳阳高照,程颖被眼光刺得直遮脸。
只不过程颖低估了今天自己的霉运,刚刚从二姑姑身边逃离,又好死不死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陆恒。
她猜测,这几天陆恒擦药肯定很勤快,否则脸上的伤也不能好得那么快。
程颖脚步迟疑的时候,陆恒倒是迎面走过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这叫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程颖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陆恒指着她,却是不怒反笑。
“呦,瞧瞧这不是大红人程颖吗?怎么,上班时间不工作,可以随处溜达?”陆恒盯着程颖,恶狠狠地问。
潜台词是,程颖,咱们梁子结大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感觉那股抽痛没消去,程颖成了陆恒的眼中钉。
“哈哈,陆经理说的什么话呢。”程颖干巴巴赔笑,心里直郁闷,今天真是霉运连连。
陆恒也不急着走了,冷笑着抬起下巴,阴森森地走哦到程颖身边。
这气势,破有点怒发冲冠的意思,程颖眼睛滴溜溜地转,想着早点跑,免得被陆恒在公司大门算账。
“想跑?迟了。”陆恒一把拽住程颖,力气敌不过他,程颖自然只有受制于人的份。
门口还有保安,只不过保安他们不管对陆恒,还是程颖,都颇为熟悉。
所以大家摸摸鼻子,也就当们看到。
程颖气歪了鼻子,女人长头发很吃亏,陆恒现在一下子拽住她的头发,形象没了不说,还不敢乱动,生怕被揪下头发。
“陆经理,有话好好说,你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啊。”程颖耐着性子道。
陆恒冷哼,他怎么还可能相信程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