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似乎有人在喊我，但我已经听不到后面的人在我的声音。眼睛被雨水打湿了，看不清楚路，心里很乱，我的脚肆意地踩在泥水里，只是想追到前面的那人。
时间：2006年1月下旬
地点：南京下关码头 书影家楼下
人物;书影 林晓翼 金一和 司机 许灵洁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起了身，跟着她走。
门外站着一些人，包括昨天见到的那个胖子，看到林晓翼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站着一动不动。
天刚蒙蒙亮。外面很空旷，这一片几乎没有什么建筑，只是单独的几个仓库，还有很多的集装箱。
我抬头，看到了那边的江，突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下关码头。江风很大，地上全是碎纸片，被风吹得单薄地在空中打转。 林晓翼支起了大衣的领子。她的眼神很阴沉，却一直沉默着看着他们，不说话。直到他们都低下头。
一会她出声了，金一和，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但我没想到这次你的胆子那么大，我的人你也敢抓。
恩，是。对不起，林小姐这个我是知道的。兄弟们不懂事，真是对不起，绝对不会有下次的。他笑着，一边走在前面引路，车在这边，林小姐您这边请。
她一声不吭地向前走。那些人在后面跟着走。 我们走过了一段很泥烂的路。没有人说话。
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来了。
有人为了我们打开了车门。我们上了车。
车门关上了，那个胖子还在车窗外面不停地说着，林小姐，您走好。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您走好。
开车。林晓翼只是冷冷地对前面的司机说话,看也没看他一眼。 车开了。
车里很温暖。她就坐在我一旁，我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
附近都没有人，我看着那些飞向后面的尘土，还有肆意飞舞的碎纸片，突然感觉到这是一个黑暗的地方，如果没有如果，我的生命也就如这薄如蝉翼的纸片被风拉掣着转瞬而去了。
车子在一些大的集装箱里穿梭，直到我们又走在了街道上。街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并且带着那种疲倦的表情。
风很大，我看到路边的梧桐树枝被吹动的四处摇摆，而此刻人们都在寒冷中奔走。
到了南京西站那里，才依稀看到有摆早摊的人，路边的阿婆在喊着，挺好挺香的茶叶蛋啊，6毛一个。挺好挺香的茶叶蛋啊，6毛一个。寒风里，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也有点微弱。只是依旧一声高一声低地在喊着。 我突然不想再看了，于是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背上。
看不到外面，感觉着车一直在城市里穿梭，车开得很快，我不知道去向。 车子在市区的一个街口停下。
林小姐，已经到鼓楼了。
因为身体晃动了一下，我睁开了眼睛，窗户上有一些涟漪，一条一条地划落下来，车窗似乎支撑不住它的重量一般。
开爱琴海去。林晓翼说。
我要回家!我突然说话，对着前面。
她说了地址，车又开了，雨下得很大，一直敲打着玻璃窗，不再停过。
我突然感觉到很陌生的环境，并且寒冷。 车子在小区里来来回回。终于到了。
她说，书影，我们到了。
我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她也下了。
在我家的楼下，我看着这周围的一切。虽然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但我却突然有了一种我又回来的感觉。我想，是因为曾想到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我只是站在楼下面，没有上去。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在滋生。
雨下得很大，很大。将我的头发，衣服淋湿。我没有动。
林晓翼看着我，书影，上楼吧，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下。恩?
她伸出手，替我撩过额头一缕被淋湿的发。
我突然感觉到她身体上的气息。我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我看到她的衣服也被淋湿了，却还是站在我的身边。
她的眼里写着什么?我来不及多想，却看到了楼梯那边灵洁的身影。
灵洁在看着我们。 她看到了什么?
在她的眼前，外面，大雨，我，林晓翼，还有陌生的车子停靠着。
灵洁。我低低地喊了出来，脚步想向她走去，却看到灵洁的脸似乎很冷，眼睛在我们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别过了脸，已经不再看我。
我看着她走了出去，而我的声音并没有抓住她的脚步。
她走得好快。我看到她的脚步重重地落下，下面飞溅起黑色的泥水。 雨很大。
我跟了上去。
书影。林晓翼在我的后面喊我。
似乎有人在喊我，但我已经听不到后面的人在我的声音。眼睛被雨水打湿了，看不清楚路，心里很乱，我的脚肆意地踩在泥水里，只是想追到前面的那人。
我记得,这一天,是2006年新年的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