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晒一爱一情
佚名
一奶一奶一有一个怪一毛一病。
梅雨季节,她把一筐谷子摊在堂屋里翻晒,那都是一些不知风干了多少年的陈谷。雨天晒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打我记事起,一奶一奶一就这样做。父亲的解释是一奶一奶一老了,人犯糊涂。
一奶一奶一的奇异举动,村里人已见怪不怪,我却对此十分着迷,心里充盈着探宝似的新奇。我向一奶一奶一打听,这谷子是哪来的,为什么年复一年要翻晒,而且偏偏要在梅雨季节晒?诸如此类,但一奶一奶一什么都不说。惟一的一句话是:“你不懂,晒干了就好!”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省城工作,结婚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对一奶一奶一的探究心理渐渐淡了。久而久之,便把这事给搁脑后了。
这一天,父亲从乡下赶来,目的是让我看一封信。父亲不识字。
这是一封寄自台湾高雄的信,写信的人是一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女人。她说:“爷爷死了。弥留之际让我务必把一桶黄豆带回故乡。爷爷是一个怪人,他每年七月初六都要将这一小竹桶豆拿出来翻晒,不管晴雨。我们阻止,他只说:‘晒干了就好。’爷爷最后告诉我,这桶豆是留来做豆屑用。在大一陆那边的故乡,有一个叫菊香的女人留着一筐糯米,我们相约七月初七做豆屑一团一子呢?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真的希望故乡的菊香一奶一奶一还健在,在为爷爷晒谷。收到你们的回音后,我就把豆带回来,为爷爷圆梦……”
信中的那个“菊香”就是我的一奶一奶一。
一切不言自明,一奶一奶一近乎痴傻的翻晒原是为了海峡那边的爷爷!
论岁数,她应该是我的大姐,当大姐接到我的电话时,她哭了,而我握着话筒的手在颤一抖,眼角噙着泪。我们都被一种纯朴的、热烈的、执着的一爱一情感动着。
回到家里,一奶一奶一告诉了我一切。原来,她在18岁的时候,与同村的木根相恋了,以身相许之后,二人一个备糯米一个备黄豆,相约七月七成亲,做豆屑一团一子待客。谁知,七月初六的晚上,木根就被抓了壮丁,走时,怀里还抱着一小竹桶黄豆。
几十年了,一奶一奶一没动一颗谷子,哪怕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宁愿啃树皮,也不动谷子。海峡那边的木根爷爷也是守豆如金,人豆不分离。
高雄的大姐回到故乡的时候,我的一奶一奶一已故去。我和她用保存了67年的谷和豆共同做了一锅一团一子,沾上甜豆屑,滚成67年前木根爷爷和我一奶一奶一想象中的豆屑一团一子。顿时,满屋子都飘动一股奇异的香。
我们把这迟来的豆屑一团一子供奉在一奶一奶一坟前,我的眼前浮现一奶一奶一年复一年晒谷的情景,那么认真,那么虔诚——她是在翻晒自己的一爱一情啊!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木根爷爷也心相通,魂相牵,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一翻晒,就是整整67年啊……
心灵札记
大一陆这边,一位老一奶一奶一每年七月要翻晒一筐谷子;海峡那边,一位老爷爷在同一天要翻晒一桶陈豆。他们为了一段未圆的梦,做着相同的、不能为人理解的事。
这是一段跨越了67年的一爱一情;这是一段跨越了漫漫海峡的一爱一情。相一爱一,不一定要终生厮守,只要两心相知,便已圆满。(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