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非马赛马拉大草原有超过10万头的斑点鬣狗,而托卡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不能确定自己的性别,因为它是雌雄同体。
雌雄同体在鬣狗这个种族里,是几率很高的事儿,超过1%的鬣狗,在成年前都同时具备雌雄两种性征,最终决定它们性别的,取决于它们的第一次交配——若在初夜占据主动,那么它便会失去雌性特征,变成公鬣狗;若是初夜选择了被动,则此生都会以母鬣狗的身份生活下去——一旦落笔再不能更改!
然而,托卡的初夜来得格外艰难,雌雄同体在给它带来多一次后天选择性别的机会的同时,它必须付出在两性面前都不讨好的尴尬代价——没有哪头雄鬣狗乐意看到自己的女友具有与自己一样的“本钱”;也没有哪头雌鬣狗会喜欢一个随时可能与自己变成姐妹的男友。
托卡有自己的梦中情人——玛莎。玛莎是一头与托卡同期出生的母鬣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托卡的心。托卡知道,自己爱上玛莎了。但问题在于,玛莎对托卡绝缘,它火辣辣的眼光打量着其他在鬣狗群附近游弋的流浪公鬣狗,为自己未来的孩子挑选着合格的父亲人选。
最终,一头路过的公鬣狗与玛莎在草丛里缠绵到了一起,托卡远远地伏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草丛翻起的激情波动,心里有一种裂开的痛。
托卡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鬣狗是母系社会,公鬣狗一旦成年,就必须马上离开鬣狗群,只有母鬣狗才能留下来——雌雄同体的鬣狗,也属于必须限期离开的范畴。
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托卡整天围着玛莎打转,希望能得到玛莎的垂青。可惜的是,玛莎对托卡的所有殷勤都熟视无睹。
当被驱逐的时间进入最后倒计时的时候,托卡悲壮地委身给了一头别的母鬣狗都看不上的羸弱的公鬣狗——它不想离开族群,它只想留在玛莎身边,陪它一起看日升日落。
因为选择了雌性身份,托卡终于获得了留在族群的机会。尽管雄性的特征在第一次交配后逐渐消失,但托卡的心里很确定,它有一颗男儿的心,它依然执著地爱着玛莎。
然而,初夜的种子倔强地生根发芽,托卡悲哀地发现,那次的春风一度竟然使它受孕了——不,坚决不能让孩子生下来,一旦母性的本能击溃雄性的心态,自己就真的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母鬣狗了,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命运。
托卡于是成了鬣狗群里猎食最玩命的成员,集体外出捕猎时,它总是第一个扑出去,无论是犄角锋利如刀的羚羊,还是力大无穷的野牛,它都毫不畏惧,冲着对方最致命的部位毫不犹豫地下口,任凭猎物如何反抗挣扎,它也是一口咬下再不放松,将自己吊在猎物身上,无视一切疼痛和颠簸,直到同伴们一拥而上,彻底放倒猎物为止。
对猎物英勇无比,对天敌它也毫不退缩,无论是狮子还是花豹,一旦确定了打劫对方猎物的作战计划,托卡定会承担起正面交锋的重任,面对尖牙利爪毫不退缩,以一己之身吸引它们的注意,掩护同伴完成拖走猎物的任务。
托卡一直都在受伤,所有的鬣狗都对它肃然起敬,但它心里却越发苦涩——这些危险是它刻意自找的,它希望能在这样的激烈战斗中流产掉不该来的孩子,但胎儿根深蒂固地盘踞在它的子宫里,坚如磐石。
托卡寻找高处,一次次跳下,巨大的冲击力终于像浪花冲击礁石一样慢慢生效,胎儿终于撑不住了,随着鲜血流淌而出。失去半条命的托卡筋疲力尽地喘息,心中却萌发一丝欣慰。
玛莎也怀孕了,在托卡眼中,玛莎的一切都是好的,哪怕是它的孩子,它也会视若己出,精心喂养。
玛莎生下了5头小鬣狗。托卡凑过去,帮玛莎舔干净幼崽的胎衣,将它们挨个儿送到玛莎的乳房边。它有一种兴奋得想要发抖的快感:仿佛一个父亲陪伴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托卡疯狂地猎食,那些玩命捕来的鲜肉,被它囫囵吞进胃里带回来,再偷偷反刍出来,送到玛莎和幼崽的嘴边。看着它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它有一种男子汉养家糊口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当玛莎的孩子成年后,它又发情了,在不知和谁的一夕风流后,再次怀孕了。然后便是分娩、哺乳、喂养。等到这一胎的孩子成年后,下一波的种子又开始扎根——对于母鬣狗而言,这很正常,它们活着,就是为了吃饱喝足繁殖后代,无可厚非。
托卡却再也没有让任何一头公鬣狗碰过自己,它的内心如一泓深潭,波澜不惊。只要每天能看着玛莎,跟它一起并肩在草原奔驰,为了它和孩子的温饱搏杀冲击,就已经是最大的快乐。它甚至一点都不嫉妒那些在玛莎体内留下种子的公鬣狗——得到了玛莎的身体又如何?在短暂的激情与长期的固守中,它宁愿选择后者——虽然永远没有完全占有,却也没有一夜之后各走各路的无情分离。
原来,有时,得到便意味着失去,得不到却意味着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