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隆冬,生命垂危的曹诚英,用虚弱的声音对身边的乡亲们说:请把我葬在绩溪旺川村公路旁。顿时,寂静的病房里一片呜咽,他们知道,她要在村边的路旁等着胡适荣归故里。当晚,这只孤单的蝴蝶,走完了71岁的人生。
她是他三嫂的妹妹,比他小11岁,总亲热地叫他麇哥。他是留美博士,新文化运动的主将,在他和江冬秀的婚礼上,她是伴娘。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瓜子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里透出清逸与聪慧。他在诗里第一次写下她,“那一年我回到山中,无意寻着了一株梅树”。婚后,他回到北京,她常写信给他,也作些小诗请他评阅,喜好花草的她还让他寄花籽来。
1923年6月,新旧军阀混战正酣,他暂别北大讲台,到杭州养病。她正在杭州女子师范学校读书,三个月前,刚与娶小妾的丈夫离婚。适逢暑假,她住在他隔壁的客房里,帮他洗衣做饭。他们在西湖上荡舟看月,爬南高峰看日出,在龙井村品茶对弈,赴翁家山赏桂花,他讲莫泊桑的小说《遗产》给她听,跟她谈文学掌故。那些日子,他和她形影不离。西湖山水,催化了爱情。在西湖烟霞洞里,他过了三个多月的“神仙生活”,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最幸福的时光。
10月,杭州天凉了,他的病好了,江冬秀也知道了他们的恋情,他仿佛“一觉醒来”,他得离开了。临行那晚,他看见“憔悴的梅树在秋风中苦撑”。回到北京后,他思念着她:“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但在咄咄逼人的妻子面前,他懦弱地藏起了爱情,他们小心翼翼地通过书信与诗词寄托相思。
她爱得刻骨铭心,可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静静地等了10年,他仍然软弱和退却,她心魂俱伤。绝望中,她只身上峨眉山欲遁空门,后在亲友的极力劝说下才放弃出家的念头。重入红尘的她,仍无法放下他,第二年,她考取了他的母校美国康奈尔大学,主攻农作物细胞遗传学,却从此避谈婚姻。在康奈尔大学,她拒绝了一位留美学生的苦苦追求,终身未婚。
三年后,她获得硕士学位归来,在安徽大学农学院任教授,成为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也就在这一年,他和她在武汉匆匆见过一面,此后十二年,他们天各一方。他先后出任国民党参议员、驻美大使、北京大学校长,风光无限,誉满天下。她在大学里安静地传道授业解惑,偶尔会给他写信,她在纪念和他相恋二十周年的信中写到:“鱼沉雁断经时久,未悉平安否?万千心事寄无门。朱颜青鬓都消改,惟剩痴情在。廿年孤苦月华知,一似栖霞楼外数星时。”句句一片痴心痴情,字字情真意切地牵挂着他。他写诗:“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身怪可怜。”这首诗曾风靡一时,也是她最真实的生活写照。1949年初春,他临去台湾,与她在上海见面。临别时,他送她一枚戒指,她切切地告诉他,我等你,一定要早早回来。可从此,他们鸿雁断绝,更无相见之日。
后来,她因他不断受到冲击,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人们称她是胡适的“破鞋”,大学讲坛上站不下去了,她被遣回老家绩溪旺川村。在老家的四年里,村民们常看到这位身体佝偻的老太太,徘徊在通往上庄村的小路上。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条路是通往胡适故里的必经之路,她在翘首以盼。
她没有等到他,在死后仍要葬在他回乡的路上。只是她到死也不知道,早在11年前,他已在“一湾浅浅的海峡”那一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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