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总说我是个“慢捻儿”,具体证据如下:那天我把钱借给了笑笑后,才发现她上次和上上次借我的钱还没还呢,不但如此,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我帮康南把月饼挨个部门送去后,才晓得说:“这不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儿呀”;最让歪歪恨铁不成钢的,是我居然相信了明姬说“陶亮这个人特别花到处追女孩”的话,从此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把他送来的郁金香给推了出去,直到公司里传出“明亮恋”的消息我才明白明姬的用意。
这样的事儿经常发生,所以,歪歪总是叫我“慢捻儿”。
我抗议。可是,歪歪说,什么时候你不再总是被人算计了才反应过来我就给你正名儿。我经常被人算计,所以,我只好天天听着歪歪喊,“慢捻儿,吃饭去”“慢捻儿,给我倒杯咖啡”,我总是被她支得团团转。
我和歪歪是同事兼室友,实际上,论辈分,我还是她师姐。可是,她说进门无先后,看谁的功力高,谁就是师姐,因为我的“不长进”,所以我要懂得“服”。
今天是星期六,歪歪说:“慢捻儿,陪我儿子看病去。”歪歪的儿子是条狗,活泼可爱的吉娃娃。我总觉得把这个品种的狗叫吉娃娃有点不太合适,因为它看起来更像一只缩小了很多倍的小鹿,因此,我就叫它小鹿。歪歪嫌土,她喊它“deer”,我说那还不是一个意思?歪歪不屑地撇撇嘴:“说你是慢捻儿你就是慢捻儿,麦当劳里薯条要是叫土豆条还有人买吗?那番茄酱要是改名西红柿酱就得跌份儿。”说完还给了我一个白眼,好像和一个白痴解释这些浪费了她老人家的工夫。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我觉得歪歪喊它“deer”的时候总像是在喊“爹”、“爹”。当然,我没敢把这想法说出来,我怕被歪歪的河东狮吼震坏耳膜,但我可没歪歪那肚量,管一条狗叫“爹”,背地里我还叫它小鹿。
言归正传,我和歪歪带着小鹿去了宠物医院,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简直美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儿能和医院扯上边儿,简直像是进了一个童话世界。各个房间和墙面都粉刷得五颜六色,那些宠物玩具宠物衣服可爱得让你爱不释手。天!那些宠物食品让我都想流口水,我正想说:“这儿可真漂亮呀。”歪歪就瞪了我一眼,还好,我接收到她的信息,那意思就是——“别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给她跌份儿。
漂亮的女医生给小鹿做了检查后,说没什么毛病,就是有点感冒,给开了一点药,然后说:“有位先生也有一只这个品种的狗想配对,你看看愿不愿意和他联系一下。”说完给了歪歪一个电话号码。
歪歪接那个电话的时候有点不是很情愿,我看她是舍不得让她儿子讨老婆。不过,我觉得挺好,因为这样我又可以有条免费狗经常陪着玩玩儿了,更主要的是我还没见过狗讨老婆,要是能见到它们生宝宝就更有趣了。所以在我的全力怂恿下,歪歪终于拨了那个电话。
狗爸爸领着他女儿来相亲的时候,我的心轻轻地动了动,哎呦呵!是个漂亮妞儿,我说的是那只叫珍珠的狗,和小鹿很配对儿。两只狗看样子彼此感觉也蛮不错的,简直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立刻撇下它们的老爸老妈谈情说爱去了。剩下我们3个人干坐着。不过还好,虽然是初次见面,因为都是养狗族,所以在一起的话题是少不了的。歪歪和那狗爸爸聊得是唾沫横飞,看那架势很有点相见恨晚。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小鹿都是歪歪亲自照料,她担心我这慢捻儿一个不小心害了她的宝贝儿。所以我去做饭,招待歪歪的亲家。
我担心做的少了有慢待的嫌疑,就把我的拿手绝活儿都给抖搂出来,做了4菜一汤。狗爸爸看了我的手艺赞不绝口,把我的菜夸得跟宫廷御宴似的。歪歪大概是吃我做的吃多了,没什么反应。
那个狗爸爸到了晚上才领着他“闺女”恋恋不舍地走了,并且相约下个礼拜再见。说真的,我还真担心他不走我还要再做上一顿晚饭呢。
前脚人刚走,后脚歪歪就骂我脑筋缺根弦,如果中午我不做饭,那狗爸爸就得请我们去吃大餐。“大餐哎!你害得我儿子白出卖了色相,连顿饭都没混上,还倒贴!”“可是,人家是到我们这儿做客呀!”我觉得好心赚了个驴肝肺。“说你是慢捻儿嘛,”歪歪习惯性地翻了一下眼珠,“知道吗?要是我儿子有了宝宝,所有权可是归他闺女,我儿子是白辛苦,所以都是女方请男方,就是遇到你这种人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算我多事。我真要被这个歪歪给气死了,从此不管她的事吧。
星期天一到,我和歪歪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惊醒了,是珍珠爸爸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辆破吉普车,要拉着我们去十三陵水库遛弯儿。这可是个好主意,我和歪歪在10分钟之内准备停当,领着小鹿出了门。珍珠在车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歪歪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和小鹿珍珠坐后座。
中午吃饭的时候,珍珠爸爸从后备箱里掏出一大堆面包、火腿、饮料、果酱、罐头什么的,在草地旁边铺了块油布要野餐。我刚想欢呼,就看歪歪的脸色有点不大对劲,我知道歪歪是生气珍珠爸爸没请我们去饭店。一顿饭在我的竭力调动气氛下总算吃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歪歪把我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在后座睡觉。
刚进家门,歪歪一边把手袋扔到床上一边骂:“这种老抠门儿,让我吃什么野餐,也不看看我大小姐是吃那个的人吗?”
从那以后,珍珠爸爸再来的时候,歪歪就变得爱理不理的,我担心他尴尬,所以陪客的责任就落到了我身上。和他聊天时间长了,才发现他是个很幽默也很博学的人,比如他能把哲学讲得深入浅出,和吃大米饭一样自然,也能从一个鸡蛋牵扯到股市诈骗。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歪歪,我会挺欢迎他的。
“我看那小子动机不纯。”一次歪歪在珍珠爸爸走了之后说。
“天,你别跟美国似的,看谁都像恐怖主义者,他无非是为了珍珠,还能有什么目的?”我觉得歪歪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问题。
“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歪歪用少见的一本正经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喜欢我?有没有搞错?”我吃了一惊,“怎么我就没感觉出来呢?”
“你是慢捻儿,能有什么感觉?”歪歪围着我转了两圈,“我看你还是有几分魅力的,以前还真没发现。”
我有点毛骨悚然,感觉自己好像被卖进“红香楼”,歪歪整个儿就是那个对我估价的老鸨。“去你的,我看他是对你有兴趣吧,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连你儿子都不用再找媳妇了。”
“我儿子能看上他闺女吗?也就临时给他配配对,”歪歪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看你和他还真挺配的,别错过机会,否则人老珠黄的时候更没人要了。”
瞧歪歪这张臭嘴,我进屋看书不理她。我想,如果珍珠爸爸真的追求我,我会同意吗?他是个不错的人,有生活情趣也懂得照顾人,可是他没什么钱,只是一个小小的网络管理员,还养着条狗,我怀疑他能不能养得起我,因为我不善理财,而且经常寅吃卯粮。
尽管再见珍珠爸爸我觉得有点尴尬,可是,实在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晾在那儿,更何况和他聊天能增长不少知识呢。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他对我好像没什么特殊的表示,眼神很坦然,言语很坦荡,更没有有意无意吃我豆腐的举动,看来,歪歪是搞错了。我暗暗松了口气,也有点不是滋味儿。
来的次数多了,珍珠爸爸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总是买了菜来,边和我聊天边一起做饭。然后,我们3个人一起吃。歪歪刚开始的时候老大不乐意,不过后来习惯了她也不说什么了,至少节省了她不少的伙食费。
珍珠爸爸在做菜上很有点心得,经常来点别出心裁的玩意儿。比如,一个红酒鸡,我通常是放点红酒就得了,反正也觉得挺好吃的。可他不,他偏要在起锅前放上玫瑰酱和新鲜的玫瑰花瓣,这样的一道菜,就真的色香味俱全了。连歪歪这么挑剔的人都心甘情愿地说:“好吃,好吃,真好吃!”
我当然不能落后,为了显示我的手艺,我也独创了我的蜜瓜饭,就是把哈密瓜掏空,中间放竹香米蒸,那味道别提有多清香了,而且蜜瓜味和竹子的清香搅到一起,真的是别具风味。弄得歪歪说,若有一天你们失业了,就去开个夫妻店,准保赚钱呢。我被歪歪弄了个大红脸,珍珠爸爸说:“那我真想现在就失业。”说完定定地看着我。天!他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那天晚上我失眠,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呢?也许他只是开玩笑,哎,我觉得自己好失败,我根本搞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要是和歪歪一样的伶俐就不会这么烦了。
这天我刚走出办公楼,就被一双大手抓住,我刚想尖叫,发现是珍珠爸爸,搞什么东东?“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珍珠爸爸拉着我上了出租车,我被他弄得晕头转向。进了一家饭店的一个包间,我才看到里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爸妈,这是丛菲,我女朋友。”
我惊讶得牙齿没掉地下,可为了维护淑女风度,还是礼貌地问好点头微笑。席间我才知道他父母一直在国外讲学,回来度假正好和我见个面。我把脸部肌肉都绷得酸了,才吃完这顿饭。
出了饭店,我质问珍珠爸爸:“你演的这是哪出戏?”
“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他装傻。
“那我问你,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了?”我气呼呼地。
“喂,小丫头,难道不是吗?要不你为什么一直给我煮那么多好吃的,还不是为了打通我的肠胃,俘虏我纯情的心?”他强词夺理。
“我是看你可怜呀。”我嚷。
“直接说你爱我不就得了?”他转了转眼珠,“我可是真的可怜你,怕你嫁不出去才肯爱你的哦,别后悔。”
我气得转身就走。
“喂,傻丫头,你还来真的,”他一把拉住我,“歪歪说你是慢捻儿还真是个慢捻儿,我不这样做,你怎么知道自己爱上我好久了呢?怎么样,考虑考虑要不要承认爱我,候补队员可一大堆呢。”
我看着他狡黠的目光,把嘴放在他的耳朵边,大喊了一声:“好吧,我爱你!”
看着他突然地跳开,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当慢捻儿被爱情点燃,那绽放的威力可真的非同小可呦!
(读书人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