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嫌许言装快餐盒的动作太慢,就罚他到后面洗盘子去了。许言把他那双画油画的手泡在油腻腻的消毒水里,甩了甩额角的长发,无可奈何干起来。
这家快餐店的老板青青是个女的,对人非常严厉。她的店面不大,却装璜得精美而又气派。那天许言从住处带来两张画给老板,老板说:“嗯,画还不错,不过你是来打工的,这点希望你别忘了。”
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这些,许言觉得有些难堪,一整天情绪不高,中午吃饭的时候连头都不抬一下。傍晚下班的时候,许言悄悄把我叫过来说:“水沁,这两张画送给你吧,在这些人里就你心眼最好。”
“人家不要的画,你才舍得送我,我不要。”我撑开伞准备出门去,外面在下小雨。许言一下子冲过来钻进我伞下,说道:“我没带伞,一块走吧。”
一路走回家我才发现,我俩的住处居然离得不远。许言是外地来的学生,他自己租房子住。
“上我那儿坐坐好吗?我今天心情不好。”
许言的脸在淡色的雨伞底下被映得更加苍白清瘦,一绺打湿了的头发斜贴有脸颊上,像是谁用墨笔画上去的黑道子。我转身跑进雨里,听见伞顶的雨水滴哒滴哒响得很急。
晚饭后我没跟爸妈一起下楼散步,推说我要留在家里等一个电话。妈妈十分关心地问:“等谁的电话?”
雨后的天空又忽然亮了起来,在我的窗口横贯着一条彩虹。我用手指轻轻划着玻璃窗,却触不到窗外的雨水。那一颗颗晶莹透亮的小珠子是刚刚下雨时挂在玻璃上的,现在却泪珠儿一般地凝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电话铃响了,是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问。
“我有预感。许言,我想要你的画。”
挂上电话的时候,我的心剧烈跳动,有些喘不上气来。我在冰箱上给父母留了张字条,说我到附近去取两张画,很快就回来。那道彩虹跟了我一路。许言站在阳台上喊我的名字:“──水──沁──”声音传到好远好远。彩虹不见了,天黑下来。
许言的房间也低垂着浓重的深黄色帐幔,把他和黑夜隔绝开来。我席地而坐,一张张翻看许言过去的画,许言坐在我身后,不时伸出手来指指点点。他用发烫的身体紧贴着我的背,让我感觉心慌意乱。终于,他扳过我的肩来开始吻我。窗外又在下雨了。许言在雨地里送我回家,我俩共打一把伞。许言在我耳边一路轻声地说:“水沁,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就相信我好了。”
我俩打着伞站在楼下又说了很久,身边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把我们包围了。
许言说:“上楼去吧,裙子湿了,你会生病的。”这样说着,手却紧拉着我,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我就生病了,得了重感冒躺在床上,心里烦得不得了。墙挂着许言的画,那画在昨天夜里也同样淋了雨,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我仍把它们视为珍宝,因为那是许言画的,背面还写有一行小字:“水沁,我的心。”
他是那样和热,却生就一双忧郁的眼睛。他那种病态的苍白和如漆的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自身就像一幅黑白照片、一件诱人的艺术品,散发着难言的魅力。
一整天我都躺在床上想着他,他却没来一个电话。我想一定是快餐店里活太书记,老板又凶,许言分不出身来。暑假打工的学生很多,我也是图新鲜才到那家店里去干的,以前我们常到那店里去吃盒饭,老板问我们几个文科生愿不愿到她店里来帮忙?天上掉馅饼,哪有不愿意的。
爱情是这次打工的意外收获。我没想到爱会像急风暴雨一样说来就来。窗外下了一整天雨,玻璃上的雨水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然后汇成小河一样弯弯曲曲的道子顺流而下,玻璃上一直像在淌眼泪。
许言一直没来电话。在我生病这几天里,许言竟像迷一样消失了。我怀疑那夜我俩在雨中相恋相依,说不完的情话,那只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就像天上的彩虹,无论它那么瑰丽耀眼,那也仅仅只是一刹那的爱情。
一星期后的一个傍晚,我推开许言的屋门。帐幔低垂,室内飘着若有若无的音乐。伞,油画,男人,女人,吻,一切都和曾经发生过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换了女主人公。
她,竟然是快餐店的女老板青青。这真出乎我的意料,一个男人竟能在几天之内爱上好几回,这样的爱情又和店里卖的快餐有什么两样呢?
第二天傍晚,我收到许言托人捎给我的一个快餐盒,打开一看,见里面是用吃的东西摆成一颗心的形状。以前我欣赏他摆的孔雀,现在却不能接受他这颗快餐盒里装着的心脏。这种快餐式的爱情只是转瞬即逝的虹。我们永远抓不到虹的踪迹,我们无法跟随彩虹。
“青青她老公远在澳洲,我们只是逢场作戏……”
电话里传来许言的声音,“水沁,你听我跟你解释,其实我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你……”
我把电话机放在一边,去窗边看雨。问彩虹,彩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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