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风雨肆虐,雷鸣交加。古宅凄冷深广,在漆黑的夜色里黑黝黝的耸立,阴冷而孤寂。天光大亮,推开窗,却已是阳光明媚,金光倾泻如水。
世蓉慵懒的躺在古榕树繁茂的树冠下,随手翻着一本泛黄的英文小说,时光就像凝固的麦芽糖,变得坚硬无味。可是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对时光这个东西就不再抱有任何念想。
“姨奶奶!”
世蓉抬起头,看见清婉秀丽的佳人如纸片般柔弱的站在眼前,心中不禁一阵心疼,忙叫了新雇的仆人罗凌桑搬来她房里的软藤椅子,让女人坐下,道:“林珑,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多加件衣裳,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罗凌桑见身形虚弱、小腹微隆的林珑要坐下,忙过去扶了一把。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皮肤白得似透明一般,握在凌桑手臂上,浅浅的透着青筋。
林珑语气平静道:“整日呆在房间,怪闷的,出来透透气!”又抬头对凌桑嫣然一笑,道:“凌桑,劳烦你去我房里,将放在床上的绿色编织袋子拿过来。”
凌桑忙谦谨的应了,她虽来虞家不久,但这里的规矩她早就有所耳闻。虞家本是钟鸣鼎食之家,从清朝到民国,曾权倾朝野。
现如今虽已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规矩排场都还在的。
虞园一直保留着明清时期的建筑,只有夫人现在常住的小楼是民国建的,虽然陈旧,却最是儒雅大气。夫人姚世蓉原本独自居住在虞园,子女全部去了国外。直到前几天小半夜,林珑忽然住了进来。凌桑不敢多问主人家的事,只是小心伺候。
凌桑平日里很少进出林珑的房,除了往青花瓷瓶里插些新鲜的花朵,或者夫人有什么吩咐要传达的时候,她才会上来。
林珑的房间很大,地上铺着深红的厚地毯,踩着上面软软的,行步无声。房间的窗帘拉得严实,亮着一盏民国时的德国壁灯,泛着晕黄的浅光。
凌桑闻见一股清新的百合香,沁人心脾。她拿起素粉丝绸床罩上的绿色编织袋,看见袋子下搁着一张照片,不忍多瞧了一眼。
那是一张彩色的合影,女人一看就是林珑,温婉和煦,盈盈浅笑。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十分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男人眉宇间透着英武和霸气,抿唇而笑,看上去极为温柔平和。房门忽然被风吹得咯吱一响,凌桑回过神,忙放下照片,退了出去。
凌桑走进院子时,看见林珑和世蓉并未聊天,只有温煦的阳光薄薄的照在两人周身,泛起一丝微凉。不知何故,她总觉有一股无以形容的悲凉之意。
她将袋子递给林珑,林珑抬起苍白的脸,客气道:“谢谢。”她下意识的摇摇头,又笑了笑,转身对世蓉道:“夫人,燕窝粥已经煲好了,要不要现在端过来?”
世蓉素来不爱吃早饭,本没想着要吃,但林珑现在怀着孩子,时觉饥饿,便道:“给林小姐也盛一碗来。”又朝林珑道:“你要多吃东西,不然孩子将来身子养不好。”
凌桑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林珑从袋子里拿出一团深蓝的毛线衫,她也没敢多看,就往厨房走去。端着燕窝粥回来时,世蓉的颈上已围了一条深蓝的围巾,她怔怔的想,原来不是毛线衫而是围巾。凌桑以为两人都要在院子里喝粥,正要摆布,不料林珑却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先去补个觉,等午饭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