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上的粥屋

时间:2016-12-27 15:59:57 

一碗粥就能救活一个生命。曾经的粥屋带给无数难民生的希望。

在荆棘丛生、一望无边的沙滩荒野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粥屋,无论是在酷暑难当的炎炎夏日,还是在寒风刺骨的严冬,它都敞开温暖的大门,迎接南来北往的求职难民。

三年困难时期,内地的大批难民为寻求生路,或只身一人,或三五成群,纷纷向东北、西北地区奔涌而去。由于当时包兰铁路已经建成通车,交通比较便利,正在热火朝天开发与建设中的桌子山矿区(后来的海勃湾市)为他们的首选目标。矿区人民委员会为了救济这些远道而来求职的难民,便决定在他们来矿区的必经之路搭建一座简易小屋,每天上午10点钟到下午4点钟,免费供应稀粥。

在包兰铁路通过下海勃湾的地方,有一座铁路桥洞,那是海勃湾与下海勃湾之间唯一一条自然路的通道。除了桥洞上面火车经过时的隆隆轰鸣,四周没有一棵树,没有一座房,满目是沙丘起伏的沙滩荒野。在桥洞东面100多米处的自然土路南面,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五六平方米的土屋,时而有炊烟袅袅升起,给寂静的原野增添了些许生气,也使那些远道而来的投奔者看到了一线希望。土屋是用柳笆子搭建起来的,外面抹了一层厚厚的黏土和麦草,刮起风来,发出刺耳的“呜呜”声。屋内铺了一张床板,放着两半麻袋糜子和高粱米,还有一些瓢盆碗筷之类的用具。屋外支着一口大铁锅,有两个五六十岁的半大老汉在忙着烧火熬粥。屋后停着一辆装着水箱的毛驴车,是专门到黄河边拉水用的。大约10点钟,“二米”稀粥熬好了,锅里升腾起一股股热气,糜米和高粱米的香味弥漫在荒无人烟的沙滩荒野上……

不一会儿,从铁路桥洞下面走来几位衣服褴褛的农民,其中有一位走路东倒西歪,被另外两位搀扶着,步履蹒跚地向粥屋走来。他们说:“我们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吃东西,这位老弟饿得快不行了!”粥屋的主人赶快让他们坐下休息一会儿,然后给他们盛上热气腾腾的稀粥。当这几位农民兄弟喝完稀粥,沿着土路继续向东南方向走去的时候,从远处的桌子山下传来了“轰隆隆”的开山炮声。亲眼目睹这种场景,我心里犹如五味杂陈,唏嘘不已,至今也难以抹去那深刻的记忆。

那时,我正在桌子山矿务局职工子弟小学(现在的海勃湾区二小)任教,教师的口粮定量标准是每人每月27斤,30%到40%是细粮,60%到70%是粗粮。我们几个单身教师都在矿务局职工食堂就餐,尽管每天吃饭时都要精打细算,但由于定量太少,加上副食奇缺,常常出现“亏顿”现象。有一位老师,由于平时吃饭没有计划,到月底发饭票时,提前两三天就没有吃的了。在这几天里,他除了坚持给学生上课之外,学校的什么活动也不参加,每天在宿舍里焐着被子睡大觉,有的老师戏称他是进入了“冬眠”状态。为了节省粮票,以备不时之需,上午下课之后,我们就会步行五六里路,到下海勃湾桥洞旁边的那个小屋去喝稀粥,每人每次只能喝一碗。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海勃湾的天气瞬间多变。早晨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当我们走到半道临近中午时分,突然彤云密布,大风骤起。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沙海里,是掉头返回,还是继续前行?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了,回去也误了开饭时间,就不能空腹返回。沙石吹打着面颊,大风刮得人站立不稳,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桥洞的方向走去。我们刚刚迈进小屋的门槛,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整个海勃湾被笼罩在一片蒙蒙雨雾中。我们赶紧帮两个老汉把大锅抬到屋里,锅里虽然刮进了一层厚厚的沙子,但我们全然不顾牙碜,捧起饭碗便喝了起来。为了一碗稀粥,竟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现在说起这事,简直不可思议,也令人难以置信,但它的确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桌子山矿区人民委员会的善举,赢得了社会的广泛赞誉。而那一批批从四面八方自然流入的农民工,后来成为开发与建设桌子山矿区的一支重要力量。

为了寻找当年那座粥屋如今的地理位置,最近,我骑自行车专门到那里看了看。昔日去下海勃湾必经的那个铁路桥洞,如今已被改建成一座立交桥,宽阔笔直的马路上人如潮涌,车流如梭。立交桥西面,是滨河新区高大的楼群建筑;立交桥东面,路北是一片居民住宅小区,路南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那座粥屋就在如今的那片树林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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