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天空

时间:2016-12-27 16:03:02 

田家伟走的时候,太阳刚好偏过湖心亭。

何晓兰站在长亭的尽头目送着田家伟,当他的背影消失在福来纸品厂围墙拐角处时,她才轻轻叹了一声,而后提着沉甸甸的东西顺着弯弯曲曲的长亭往回走。长亭不算长,但也有一里多地。右侧透过植满茂盛树木的湖堤,便是一汪椭圆形大湖。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的亭子占据了大半个小岛面积。湖岸与湖心亭之间没有浮桥,要想去湖心亭,必须划船。湖的对岸是个花园小区,别墅洋房林立于人工花园之中,新植的棕榈树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湖的右边耸立着一座旧式水塔,它的右边是捷和电机第四分厂。何晓兰的目的地就是紧靠着湖左边的向强厂。

“站住,袋子里是什么?检查!”何晓兰想着心事,刚跨进大门,就被一名高大壮实面部黝黑的保安叫住了。袋子里装些什么?她还真是不清楚。田家伟每次来看她,总是要带一些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穿的,要么是用的。向强厂不允许带吃的进入厂区和宿舍,厂里为什么要这样规定,她不大清楚,只是觉得不合理。前几次拿吃的进厂,就被保安扣下了,她虽然很是生气,却也毫无办法。何晓兰后悔进厂之前没想着打开袋子看看,如果有吃的,重新包装一下,混进厂完全可能。然而这个时候,想退出去似乎已不大可能了。

何晓兰不卑不亢,平静地把袋子递给吓她站住的那个凶巴巴的大个保安,她知道此刻对这些大爷们凶,吃亏的总是自己。大个保安在接袋子的时候瞅一眼何晓兰,而后是一脸的坏笑。何晓兰面无表情,盯着大个保安一件件把东西从袋子里取出来,除罐装奶粉外,剩下的全是衣服。大个保安把衣服装回袋子,拿起奶粉瞧了又瞧,狡黠的目光充满恶意,“这罐奶粉不能带进厂。”

“为什么?”何晓兰显然生气了,脸色因恼怒而涨红,“厂里有明文规定不准带奶粉、咖啡、茶叶等进厂吗?”她声音颤抖着,一指值班室办公桌上半盒饼干,“那是什么?”

大个保安被揪住了把柄,霎时哑口无言,本来黝黑的脸膛,显得更加黝黑了。僵持了片刻,大个保安恶狠狠地说,“奶粉必须留下,你就是把老总搬来,也必须把奶粉留下。”说着,拿起奶粉往值班室走去。

南方的夏秋之交,无一丝凉爽之感。阳光从D栋和E栋厂房缝隙里射过来,整个值班室正好落入光辉之中。大门外道路上行人不多,虽然是周日。何晓兰自认倒霉,拎着袋子愤愤地向第六栋宿舍楼走去。当走到第四栋宿舍楼拐角处时,正好与小不点姗姗邂逅。她唉呀一声叫道,“兰姐,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病了?”

“没什么。”何晓兰跟小不点的关系最要好,俩人平时无话不谈,也几乎形影不离。小不点这么一问,她的表情多少温和一些,心情也好多了。半是开玩笑地问,“这会儿去哪?太阳还老高,不怕晒黑了没人要?”

“我才不怕呢,大不了不嫁人,天天陪着兰姐你!”小不点小巧玲珑,天真、秀气、可爱,整天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有半个月没往家打电话了,我去万家超市旁的电话亭打完电话就回来找你玩,好吧?兰姐。”

“好,你去吧,我在宿舍等你。”何晓兰等小不点走远,才慢悠悠地迈向第六栋宿舍楼。当她的左脚刚踏上第六栋宿舍第一个台阶时,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何晓兰!你是何晓兰吗?请等一下。”何晓兰扭回头,看到一名年轻保安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提着个食品袋。他冲着何晓兰嘿嘿一笑,一扬手把袋子递了过来,“真不好意思,这个是你的,给你!”

何晓兰接过袋子,里面装的是那罐奶粉,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时才仔细打量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一米七五的个子,脸型端正,眼睛大而且炯炯有神,体魄健壮,英俊帅气。他的眼神直直地逼过来,何晓兰窘得满面通红,赶紧把头扭向一边,“谢谢!”

“这没什么。”他停顿一下,饶有兴趣地说,“我刚才巡岗去了,没在值班室。赵老黑是新来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他把左手中的对讲机递到右手,而后又把它别在腰上,“很高兴认识你,我姓孙,孙勇,勇敢的勇。”说完,冲何晓兰一笑,挥挥手便离开了。“孙勇?”何晓兰默念着这个名字,以前怎么没有见到过他,也是新来的吗?或者不一个班次?……不想这些了,说心里话,要不是他,这罐奶粉丢定了,应该感谢人家才是。

小不点来到何晓兰宿舍时,最后一缕夕阳刚好从玻璃窗上撤去,把一片温馨的余辉刻在何晓兰洋溢着幸福的脸上。小不点推开门,看到梦幻中美丽漂亮的何晓兰,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兰姐,你是我的兰姐吗?”

“傻瓜,我不是你兰姐,还能是谁?”何晓兰把刚才试换的新衣服叠好,“打过电话了?家人都好吧?”

“我奶奶病了,”小不点坐在何晓兰床上,表情一反常态,严肃、伤感,像似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片刻之后,她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家里连着下雨,只是感冒而已。”当她看到床上叠好的新衣服时,那天真、可爱的模样又恢复了,“兰姐,这是家伟哥给你买的吧?他的心真细,又这么合身,还有这内衣——他连内衣都给你买了……唉呀兰姐,我小不点真为你高兴!”

“少给我贫嘴。”何晓兰在小不点的秀发上轻轻拍两下,“孙勇这个人你认识吗?”

“孙勇?”小不点一怔,“你是说D班的保安队长孙勇吧?对这个人不太了解,不过听说,他和你好像是老乡。”说完一努嘴,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你打听他干吗?是不是……是不是他喜欢上你了?”

“净瞎说,没有的事儿,只是……”何晓兰把进大门的前后经过简单地讲给小不点听。讲完,蓦地转回身,从衣柜里把那罐奶粉抓出来,递到小不点面前,“这个给你,送你的,别客气。”小不点一瞧,慌忙推开,“不行,家伟哥送给你的,我不能收。”

何晓兰生气了,一把把奶粉塞到小不点怀里,“你就别跟你兰姐客气了,厂里伙食不好,你又整天省吃俭用的,补补身体吧,要不然以后真就没人要了。”

晚饭后,何晓兰约小不点到湖边散步。风儿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抚摸着密实的榕树、葱绿的橡皮树、纷香四溢的白玉兰树;湖对面的花园小区笼罩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下,湖心亭也在美妙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长亭两旁石凳上坐满了乘凉、聊天、散心的情侣们。道路对面的小摊贩们变幻着法子招揽着顾客;而另一边中日龙电子厂的工人们还在一扇扇大窗子的里面忙碌着。何晓兰和小不点找了一处人少的湖堤草坪坐下了。

“兰姐,年底你跟家伟哥结婚吗?”小不点捡起一片落叶,是白玉兰树叶,并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发出感叹,“真香!”

何晓兰捡起一粒石子,用力抛向湖中,“扑咚”一声过后,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荡漾起一层又一层波纹。之后叹息一声,“我也不清楚。”

她们俩在湖边坐到中日龙的工人们带着困意拖着疲惫的身子陆陆续续下班的时候,才起身回厂。当俩人刚走到向强厂门口,看到孙勇急匆匆从厂里走出来。

“到哪玩去了?”孙勇看到何晓兰时,立刻放慢了脚步。

“刚从湖边回来,”何晓兰莞尔一笑,“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几个朋友在外面喝点酒,闹事了,刚给我打的电话,我得去看看。”夜光下的孙勇神采奕奕,眉宇之间傲气凛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侠骨之气。“你们俩快回去休息吧。”说完便又飞快地向大门口走去。

孙勇消失在大门口的拐角处,她们俩也相继回到宿舍。何晓兰刚推开房门,房间里的座机电话响起。一舍友对她说,是一个男孩子打来的,找你的。何晓兰接了,是田家伟,问衣服试了没,合不合身,不合身可以换。何晓兰说,合身。俩人又随便聊了些别的,便挂机了。

熄灯之后,何晓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和田家伟是去年国庆订的亲。田家伟从南方某厂请假回家,而何晓兰则是从北京辞工回家。家人安排俩人见面的那一天正好是国庆节,天却下着小雨。北方的中秋雨季,气温会骤然下降,穿着毛衣还显着冷飕飕的。俩人见面被安排在田家伟小堂哥的卧室里,田家伟的小堂哥,也就是何晓兰的小表哥,孩童时,他们仨是俩小无猜的伙伴们,后来上学,工作,算一算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俩人相互问候着,那份默契耐人寻味。事后,俩人和家人表了态,对对方都没意见,这个亲事便订下了。几天后,田家伟的假期到了,走时捎话给何晓兰,要不要一同去。何晓兰让他先回厂报到上班,去的事儿以后再说。一个月后,何晓兰和同村的几个姐妹们去了南方,就是今天的向强厂。

向强厂是个拥有上万工人的大型港资企业,产品主要应用于各种电器、电子产品。货源足,订单量大,企业管理规范。而在用人方面,杜绝了复杂的裙带关系,又有着严格的互相监督机制,使得绝大部分工人们做事小心谨慎,生怕罚款或丢工作。何晓兰刚来的时候就被分配到橡胶部第九车间。她是第一次进工厂上班,虽然车间里安装了足够数量的空调设备,温度适中,但橡胶挥发出来的气味总是让她不安。她是个意志坚强的女孩,别人能做,她也能做,因此一直坚持了下来。

早上,预备铃响过,何晓兰与同事们换上工衣、工裤,穿好工鞋,戴齐工帽,按次序吸尘、消毒、杀菌,然后鱼贯进入第九车间,这一天的工作便开始了。何晓兰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巡机与统计,做做报表等。有30台机归她负责,小不点正好是她管辖的68号机操作员。在闲暇之余,她就帮小不点打打包装,或者找周转箱等等。就这样日复一日,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第九车间的车间主任姓李,李湘南,湖南郴州人,因为嘴特别大,大家都叫他李大嘴。李大嘴好色,在第九车间,甚至于整个向强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婆孩子远在郴州老家,而这里还有一个家。投其所好的女人们整天围着他转。而他则乐此不疲,整天沉浸于其中。然而李大嘴的好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在第九车间,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一名工人发脾气,总是笑眯眯地拍拍这人的肩膀或摸摸那人的头发。工人们对这样的领导无可非议,除了议论一下他的私生活外,都认为他算是一位好领导。何晓兰自从走进第九车间上班的第一天开始,就觉得李大嘴不怀好意。开始她敬畏他是她的上司,李大嘴过分的语言她尽量忍着。后来听说一些有关他的“事迹”后,便改变了态度。再见到李大嘴,便笑嘻嘻的,冷不防骂他两句。李大嘴不气不恼,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有一次临下班的时候,李大嘴笑眯眯地对走过来交报表的何晓兰说,“今晚到我家去吃饭?”

何晓兰瞅着他那副样子呵呵笑起来。李大嘴先是一怔,一脸认真地说,“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你不怕你家女人吃醋?你敢吗?”何晓兰挑逗地说道,一脸的鄙夷。

“我怎么不敢?”李大嘴一来劲,就忘乎所以,不小心透了底牌,“她今晚不在家,你就放心去吧。”

“谢谢你的好意!”李大嘴不知廉耻的话语,让何晓兰一阵恶心,真想把他碎尸万段,“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可没那份闲时间!”说完,便飞快地走开了。

有人说,世间万物,只有人类和动物才有喜怒哀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其实世间所有物种都有喜怒哀乐。如果你能进入微观世界,就会感叹人世间不只是人类统治着地球。在地球上,蚁类也同样统治着整个地球。在微观世界里,植物类同样具有生命和喜怒哀乐。想必每个人对含羞草并不陌生,你用手或别的东西碰它,它就会立刻垂下所有枝叶,进入保护状态。别的树木花草同样也有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何晓兰自从说了那句“我可没那份闲时间”后,李大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骚扰她了。上班的时候,她还是趁空闲时间,帮小不点做点事儿。李大嘴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在何晓兰面前说出的话像是被净化了一样,干净多了。

眼看中秋节到了,在此之前,田家伟打电话说,中秋节会来看她。何晓兰让他别来回跑了,一是坐车辛苦,二是来回路费贵。他说到时候能请到假,一定来。何晓兰只好默默地挂了电话。她的思想很是矛盾,一方面盼望着田家伟来看她,另一方面又担心田家伟会来。她怕他花钱,怕他给她买东西,她只要他心里有她就行。

中秋前一天,田家伟又打来电话,很无奈地对何晓兰说,中秋去不成了。假请不到,手里的工作没做完,老板不放人。何晓兰含情脉脉地对他说,没事,你就安心地工作吧,我心里只有你。

中秋节晚上,圆月高挂,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这时,小不点推门走进房间,拉起何晓兰的手,撒娇似的说,“兰姐,今天是中秋节啊,一个人闷在宿舍里干嘛?走呀,出去走走吧。”

明月总是青睐于每一个中秋节。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北京,张姨一家人对她的好,让何晓兰终生难忘,尤其是张姥姥。这些年来,教会她许多人生哲理,怎样做才算是一位合格的女人、好妻子、好母亲,何晓兰牢记着张姥姥的谆谆教诲。临走那天,张姥姥还想把何晓兰留在身边,因为感情这东西一旦生根发芽,就难以割舍。但老人又想到她已是大姑娘了,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强留不得,何晓兰走了。来到南方后,她经常往北京给张姥姥打电话,问候问候,并给老人讲身边发生的事情。何晓兰追忆着往事,被动地跟着小不点,踩着皎洁的月光散着步。湖堤边、长亭里、道路上赏月的人们胜于往日的任何时候。小不点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对看到的人和物不停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何晓兰只作简单的回答,或“嗯”、“呀”地附和着。这时,前面拐角处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小不点眼尖,低声告诉何晓兰,“孙勇,那人是孙勇。”

“何晓兰,你站住,我有话给你说。”这是家乡话,何晓兰的家乡话,孙勇显然喝多了,吐字极为不清。

“兰姐,”小不点瞅一眼何晓兰,“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你们俩慢慢聊。”她听懂了那句吐字不清的家乡话,觉得自己应该走开才对。

“姗姗!”何晓兰没叫住小不点,思忖着孙勇会对自己讲些什么,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

“今晚月色真美,咱们去湖边坐坐吧,想和你聊聊。”孙勇喷着酒气,摇摇晃晃自顾自地向湖边走去。

何晓兰想转身回厂,但转念一想,人家或许遇到了烦心事,只是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何况他曾经帮过自己,想到这里,她便跟着孙勇向湖边走去。

在湖堤草坪上,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坐下了,彼此心照不宣。

“孙勇,你没事吧?要么早点回去休息?……”何晓兰打破沉默,轻轻地问。

“没事,听说来这个厂之前,你一直在北京?”孙勇的问话很是唐突,酒像是醒了,他应有的气质似乎恢复过来,“我当兵的时候也在北京。”他没等何晓兰回答,便又肯定地补上一句。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在北京待过?”何晓兰不解,自己以前的情况没向任何人讲过,也包括小不点。他怎么会知道?

“哈哈!”孙勇得意地乐起来,“这个很简单,是你的口音告诉我的。”

“口音?”对,普通话中的北京口音,何晓兰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

沉默。月光的美,总让人想起自己的故乡,以及故乡的亲人们,何况此刻是中秋之夜。父辈们也正在赏月吗?父亲的脾气不好,妈妈是在父亲的喝骂声中把她带大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会不会给将来的婚姻生活留下阴影?何晓兰陷入对未来人生的设想之中。

“晓兰,你男友对你好吗?”孙勇突兀、直接的话语,使何晓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

“当然,至少我认为他是真心对我。”何晓兰还是平静地吐出了这句话。

“晓兰,”孙勇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住何晓兰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你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还有黑亮的秀发,都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你的身影每时每刻都在眼前晃动,睡梦中是你,醒来后还是你……”孙勇的表白让何晓兰怦然心动,不觉面颊绯红。孙勇显得激动异常,继续着自己的表白,“不管你男友对你有多好,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不放弃对你的追求。”

……

“算了,孙勇,回厂休息吧,你喝多了。”何晓兰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弄得太僵。自己已跟田家伟订了亲,孙勇这样做实在不合适。然而爱情这东西又能怪罪谁,孰是孰非?孙勇没错,自己也没错。何晓兰站起身,拉孙勇起来回厂。

从那以后,孙勇总是寻找机会邂逅何晓兰,或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约她出去散步。何晓兰有时拒绝,有时推脱,有时应约而去。每次应约时,总是拉上小不点。接触的次数多了,何晓兰渐渐发现,孙勇嗜酒如命、抽烟成瘾,还经常去歌舞厅。尽管如此,他对别的女孩子从不多瞅一眼,而像他表白的那样,眼里只有何晓兰一个人。

世间万物的主宰者是人类,而人类又不能逃脱生老病死、自然灾害。宇宙是无穷的,人类在整个宇宙空间却渺小的微不足道,然而人类的思维却如宇宙般无穷大。何晓兰不懂这些大道理,却把孙勇这个人前前后后思想一遍。自己不想耽误他,害他,更不想害自己。她主意打定后,决定疏远孙勇,不再和他来往。

李大嘴狗改不了吃屎。虽然那次被何晓兰撞了一鼻子灰,收敛一些。但何晓兰的美貌始终让他垂涎三尺,愈有刺,他愈想去碰。近段时间,李大嘴除了利用职务之便,当着何晓兰的面讲些露骨的黄段子,有时还公然在车间里动手动脚,何晓兰憎恨之极,除了想方设法躲着他,其它别无办法。

有一次上班,刚走进车间,就听到姐妹们正在激动地议论着什么。见何晓兰走进来,都哑了言,默默地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做开工前的准备。何晓兰没多问,也没多想,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不过,她感到纳闷,上班多时了,还不见主任李大嘴进车间。后来问过小不点才知道,李大嘴被人打了,伤得很重,至少要休息半个月。何晓兰听到这个消息,长长出了一口气。活该!然而这时,又听到小不点小声地说,“打人的人全是为了兰姐你。”

小不点的话像只重锤,敲击在何晓兰的心上,让她一时喘不过气来。李大嘴固然该打,但也不至于那么重,教训一下就是了。她想,一定是孙勇干的。她决定找孙勇问个明白。

孙勇好像知道何晓兰要找他似的,就故意躲起来。几天过去了,始终不见孙勇的影子。何晓兰心想,这样也好,正好不想见他。

有天下班,刚回到宿舍,座机电话响起,是田家伟打来的。他对何晓兰说,重阳节那天他可以调休一天来看她。何晓兰说,重阳那天她可能请不到假,因为这一批货订单量大,交货期又紧。田家伟说,没关系,那天中午能见上一面就行。电话挂断后,何晓兰心里很不是滋味。放下孙勇这档子事不提,田家伟每次都想方设法挤出时间来看她,而自己每次总是让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归。他那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知是傻还是装傻,都订亲一年了,他连自己的手还没牵过。何晓兰有些伤感,恨自己,也恨田家伟。她想,重阳节要想办法请到假,田家伟来了,得好好地陪陪他。

那是个晴朗多风的秋季,树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片片枯黄的叶子忽忽悠悠地随风飘落。何晓兰的外婆家坐落在村子的中央,是一处古老而宽大的宅院。院子里种满了果树,香梨、山楂、核桃、杏树、桃树、梅子树,还有一棵红枣树。院子的南面是一块菜园子,一年四季都是绿的,顿顿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那个时候,何晓兰和小表哥经常在菜园子里捉蝴蝶。有时候田家伟来玩,三人就在一起玩捉迷藏,或弹玻璃球等游戏。小表哥和田家伟同岁,田家伟小小表哥两个月,而何晓兰又小田家伟整一岁。在果子成熟的季节里,田家伟总是带头攀到树上摘果子,又总是把最大最好的果子丢给何晓兰……

何晓兰从梦中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被子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地板上,只有一小部分压在睡衣下面。她伸了个懒腰,并捋了捋头发,把被子揪起来,重新盖在身上。刚才的梦境还在脑海里晃动,童年趣事又一件件重现于眼前。后天就是重阳节,今天一上班就把请假条交上去,不批准就旷工。何晓兰打定主意后,顺手从床头抽出一本打印的稿子,是田家伟上上一次来时带来的两部中篇小说。《旅馆五日》映入何晓兰眼帘,“清明时节雨纷纷,这连绵的春雨……”何晓兰趁着晨光,津津有味地读起未婚夫写的小说。

当天晚上,何晓兰正在洗澡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门口叫她。是小不点。何晓兰让她在门口等一会儿,马上来。

洗完澡,何晓兰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边开门让小不点进来。小不点进屋后,把一个礼品盒放在她床上。没等何晓兰开口问,便一脸苦相地说,“孙勇找到我,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孙勇?”何晓兰几乎淡忘了这个人,“是刚才吗?”

“是的,”小不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地说,“他在湖边等你,你如果不去,他会在那里等到天亮。”

空气似乎凝固了,小不点不敢看何晓兰的脸色,低着头抠手指头。好半天,何晓兰才缓缓地对小不点说,“好吧,我去。不过,你必须帮个忙,”她拿起床上的礼品盒递给小不点,“把这个送回去!”

月亮躲在了地球的背面,空洞漆黑的夜空只有可见的几颗星星在闪烁。风儿不大,湖边的树叶时而随风抖动一下,有气无力的样子。何晓兰来到湖边时,孙勇正背对着湖堤抽烟。他看到何晓兰走来,赶紧摁灭还剩一半的香烟,慌忙站起身,说,“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何晓兰在孙勇身边坐下来后,孙勇一直沉默不语,像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李大嘴是你打的吧?”何晓兰开口了,她不想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是,你的事我听说一些,他该打。”孙勇狠狠地说。

“为我,值得吗?你不怕李大嘴报复?”

“报复?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是报复。”

“你真自负。”

沉默……

“那个盒子是你送的?”

“你不喜欢?”

“你没这个必要,我让姗姗给你送回去了。”

“你为什么这么绝情?难道……”

“没有难道,我都订婚了,年底就要结婚,你就死心吧。”

“晓兰,”孙勇像似失去了理智,冷不防扑向何晓兰。何晓兰躲闪不及,被孙勇抱个正着,一张喷着烟臭味的脸凑过来,却被结结实实的巴掌迎了回去。何晓兰挣脱掉孙勇的双臂,扬长而去。

田家伟接到何晓兰电话的时候,正是重阳节的早上,天刚亮。何晓兰说:“我在广州三姐这里,下午的火车,回家。你在那儿好好地工作吧,年底你回家后,咱们就去街道办登记结婚手续。”

电话挂断后,田家伟瞥见鼓囔囔的旅行包正静静地躺在电脑旁边的书桌上,而包里也静静地躺着一盒一直未曾开封的避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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