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京不吃烤鸭,枉自到了北京。”别人都有这么说。
到北京好几天,为多走几个景点,天天马不停蹄赶进度,日日一仍旧贯啃面包、吃盒饭。待到要离开京城了,方才舍得安排一点时间逛闹市区,兼准备吃烤鸭。
这天下午来到王府井,瞥见一家副食商店的橱窗里悬挂了若干只烤鸭。一看价格,每斤10元。我们以为是看错了——因为听人说,吃一只烤鸭要花50元左右——询问了售货员,果真是10元一斤。便有了不进烤鸭店而买走品尝的念头。再一细看,这儿卖的烤鸭全是真空包装,包装上说明,可保存5天。于是心中又有了新主意:与其在北京吃,不如带到下一个目的地——北戴河海滨品尝,不是更具浪漫情调?与妻及儿子商量,他们都赞同。我们挑选了一只中等大小的,包装上标好了价——整19元。进一步审看,鸭子烤得金黄油亮,令人垂涎。
买好鸭子,又隔了一天,登上了早晨8点29分到秦皇岛的火车。
车到秦皇岛,我们旋即赶公共汽车到山海关。游了“天下第一关”,已是下午4点,大家都疲惫不堪,在“第一关”下的长城脚下缓缓行走,欲觅车子到老龙头。正在张望,“北京烤鸭店”的大字市招映入眼帘。我们下意识地朝烤鸭店走去——我们带着烤鸭,并不准备去吃,只是走得太困乏,想到店里去坐坐。
这家烤鸭店还颇有些气派。推开店门,但见十分宽敞豪华的店堂里,竟然连一名顾客也没有,只有三位服务小姐——一位在睡觉,两位在聊天。我问聊天的两位:“咋个店堂里这么清静?”其中一位小姐回答我:“我们这儿主要是卖午堂,晚上也有一点顾客;每天中午有三四千人就餐。”我“哦”了一声,马上转换了话题:“你们这儿的烤鸭多少钱一斤?”“18元。买一只两斤重的36元。”我说:“我们在北京买的才10元钱一斤,我们买了一只带在路上吃,才19元。”还是那位服务小姐说:“我们卖的是正宗的北京烤鸭,都是从北京运来的,当然要贵些。”未等我开口,那位小姐突然提了一个问题:“你们带来的烤鸭怎么样吃?”我不假思索地作答:“这还不简单,像四川的烫油鸭子,把肉撕下来吃就是了。”听我这一说,那位小姐不禁掩口葫芦而笑:“北京烤鸭本身没有什么味道,吃净的才难吃。”我这才想起书报上介绍过的一整套比较复杂的吃法——果然非此不行。我忙问小姐:“你说该怎么样吃?”她说:“先用刀把肉片下来,用煎饼裹了鸭肉和葱丝蘸面酱,肉吃完了,再把骨架拿去熬汤喝。”听了这番话,我为自己的浅薄感到很不好意思。正踌躇着该怎么办,那位小姐又问我:“你是四川人?”我说:“是,是成都地区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一听口音就听出来了。”我问:“那你也是四川人?”“嗯,万县地区的(注)。”她点了点头。“哈,我们是老乡罗!”我一改带着浓重川味的普通话,操起了流利的四川话。万县小姐也说起了她的万县话。我们和她的距离一下拉近了。我也就厚起脸皮向家乡人提出了我们的要求。我说:“万县老乡,可不可以买点你们的调料和煎饼?”万县小姐和对面的小姐相视一笑,随即叫醒了睡觉的那位小姐。三位小姐一商量,立刻作出了决定:大力支持!万县小姐专门去找了一个玻璃瓶,装好面酱,又切了一包葱丝,再去称了一包煎饼——这煎饼真好,又薄又匀,且全无焦糊味。紧接着,找了一个大塑料袋一并给我们装好。我问价钱,总共才收3元。另外两位服务小姐都说:“你们今天算是遇到大好人了。”我们再三表示感谢。
离开了“第一关”下的北京烤鸭店,我们很快找到车子,赶赴老龙头。车到老龙头,又很快在海军某部招待所登记,找到了住处。
有了住处,我们放心地到海边游玩,一直玩到晚上10点。路途上,不断遇到餐馆的老板和服务小姐招呼我们吃饭,都被我们婉言谢绝了,因为我们心里都装着那只北京烤鸭。只是买了一把大水果刀,以备片鸭肉之用。
回到招待所门口,在招待所侧面的餐馆买了两瓶冰镇啤酒。回到客房,又痛痛快快地冲洗了一番(尽管是冷水)。10点半,一家三口准备正式就餐。儿子在塑料杯子里斟好了酒,妻则在大牛仔包里取烤鸭。烤鸭取出来,用刀划破包装的塑料袋,一股腐臭气味直冲鼻子而来,我们都惊呆了!但很快都明白了:这能怪谁呢?虽然时间没超过5天,但是,这样热的天气,烤鸭已在牛仔包里足足闷了两天!我们只得忍痛告别了随我们旅行了300公里的北京烤鸭。但很现实的问题是,肚子锇得咕咕叫,怎么办?我们打算上街买吃的,妻突然叫道:“还有煎饼!”我们像绝处逢生一般,一人拿了一张煎饼,裹了葱丝,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说真的,这吃法并不太合四川人的口味,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已是难得的佳肴。
于是我想起了买椟还珠的故事——我们不是正在重复着这个故事么?丢了烤鸭而吃辅助吃鸭的食品,岂不大谬哉!此虽生活小事,并未酝成大祸,但自作聪明的教训则在有生之年应好好地记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