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仿佛就只在与生命赛跑!”舅舅坐在餐桌跟前双手不停地交叉变动着,看着有些局促不安。“哎!无招无落……”
“怎么会呢?”我看着舅舅也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了。
舅舅本名王国富,今年47岁。印象中这应该是我25年以来,第三次与他见面吧!很难想象,我们见面的场景。天真的以为外婆的死会将他这个小儿子的心给收回来。可不曾想,在那场隆重的丧礼上,却愣是少了那两张熟悉的面庞。所以,对他们的恨,与之俱来。原本也会认为,久未相见的两个人会以一系列的客套作为开场白的。只是,一切都还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恐怕这也可能是我们自古以来的先天性吧!他是我舅,我是他外甥女。这怕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2014年5月3日,我应约来到郑州,帮父母稍微打理小饭馆的生意。
坐车从运城出发,一路上的坎坷可想而知。
“我们与你舅舅和舅妈在一起开饭馆,现在没什么人手,你就先过来帮我们一个月……”
老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习惯性的握着手机,想象着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的舅舅与舅妈了。对他们的印象早就快要模糊了,要不是老妈突然地电话,我怕是这一辈子也该不会习惯还有这么一个小舅吧!
五个小时的车程让我这个本来就有些晕车的人坐的痛苦不堪,迷迷瞪瞪听到售票员清晰地声音,“郑州汽车站到了、郑州汽车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朋友们请提前做好下车准备。”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匆忙下车,走出车站。四处张望着,以为老爸、老妈会来接我。总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五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很热,但也让人莫名的感到烦躁,尤其是在我找了快一个小时后,愣是没人出现在我面前,那种不可理喻的生气就像山洪一样瞬间爆发了。丢下行李,从口袋中掏出已经被我的体温给孵热得手机,快速的拨打了起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好啊,听到手机里传来这讨厌的声音,肺都快要气炸了。一辆辆的出租车毫不留情的从我面前驶过,就像是笑话我这个外来客一样。而就在我进退两难之时,突然一辆三轮电动车直直的停在了我的面前。
“娇娇,上车。”
听到声音,我警惕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只见他白白净净,露出几年前那标志性的两颗大白牙,咧着嘴看着我,不停地笑着。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就像个外来妹一样。”
“切。”我有些不耐烦的坐上他的车,不去看他。
“今天正好镇上赶集,有些堵车,所以来晚了。”
我不看他,也不说话。
“你早就到了吧?”
我沉默着。
“这里应该没有咱那边好吧?”
我依然沉默着,连看也懒得看一眼旁边的人。
一路上,舅舅就像个话唠一样。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想找一些话题来平复这些看上去有些尴尬的场面,可没办法,谁让他正好碰上我心情不好呢!就这样,一路上我们飙到140,沿途的风景早就失去了欣赏它们的兴趣,尘土飞扬,舅舅的话却也一直未停止过。
“我妈呢?”这是我还算比较心平气和的一句问话。
“哦,她在房间里。”
“带我去吧!”
“娇娇…”突然,我迈开的脚步停住了。
“你还在恨舅舅?”
“没有。”我回答着,只是倔强的不想回头。
“我知道,你还在埋怨我。外婆的丧礼,我和舅妈没回去是有原因的。”舅舅解释着。
“人死为大。再大的原因还能大过这一切吗?”
“我们也是去年刚从延安过来的。”
“那又怎样?”
“我们有苦衷。其实……”
“好了,我累了。这些话,留着等你老了以后见到外婆再亲自向她老人家解释吧!”
“这…你…”
听到我的话,舅舅估计也是没辙了吧。没办法,只能先带我去见老妈。他从我右手边走过,看着他,那种恨只是恨突然的没有之前的那么强烈了。我知道,也许他真是有什么苦衷。至少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以便让自己见到他不至于那么的恨。
“怦怦…怦怦…”舅舅双手放在一边的玻璃窗上,把脸贴近双手朝里看去,“姐…姐,开门。”
“哦,来了。”里面传来了老妈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妈拖着疲倦的身体从里面走了出来。
“妈……”
“你来了?”
“姐,你和娇娇先收拾,我先过去了。”
“你接她去了?不是让你姐夫去的吗?”
“哦,我不是闲着嘛。”说完,舅舅看了看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便离开了。
“哎,国富……”
“好了,妈。我们进去吧!”
老妈站在门口看着我,训斥道。“怎么对你舅舅就是这态度?”
“我什么态度?”
“你舅舅他其实……哎,怎么和你说啊?”
“好了。走了,走了。”说着,我便一把老妈推进房间里了。
“妈,这个点,你不在饭馆,怎么悠闲地在这睡觉?我爸呢?”
“咱们饭馆还没开张,我和你爸我们这几天都在你舅舅那里帮忙。”
“啊?那什么时候开张啊?看你们急的把我叫过来。”
“这孩子,啊什么啊。我们6号开张。”
“对了,那你们吃饭呢?不会也是在那边吧?”
“是啊!怎么了?”
“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我可不去。”
“你有意思没意思?”
“反正我是不去。我不想见他们。”
“你舅舅他是有苦衷的。”
“借口,那全是借口。”
“哎!随你怎么想吧!”
这一路的颠簸,让我的胃和大脑跟上我可是受了老罪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胃里翻江倒海的罢工着,开始有些后悔之前的举动了。
“爸妈也真是的,就真的不管我了?”我自己心里开始犯嘀咕。
“怦怦…怦怦…”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谁啊?”
“娇娇,是我!”
我“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事吗?”
“我给你打包了一份饭菜。”
“哦,我…我…不饿。”
“你先把门开开。舅舅有话对你说。”
“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我……”
我悄悄的将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好吧,那饭菜给你放门口了。你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舅舅有些无奈的走了。
躲在房间里的我,在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这才开起了房门,看着放在地上的饭菜,心里的那种滋味比胃里还要难受。“难道真的是我错了?”我不禁反问道。
一连三天的貌似冷战,终于在6号饭馆开张的鞭炮声中化解了。
这天,风,刮地出奇的冷;雨,下地出奇的大。我们几个人的心也被这所谓的好日子给弄得没了兴趣。
“鞭炮,鞭炮。”说着,我拼命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看着被风吹走的鞭炮。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要是害怕就先进去。”老爸看着我说道。
“不了。”我夸张的表情惹得老妈一阵大笑。
“你可真是又奸诈又胆小啊!”
“爸,饭馆开张就我们三个人吗?都没人过来捧场。”
“你舅舅他们也在忙。”
“忙什么忙,这么大的日子……”话还未说完,一串鞭炮差点和我来个亲密接吻,我被惊的花容失色,好在舅舅及时出现,一下子推开了我。我清楚的看见那挂鞭炮毫不吝啬的在舅舅的头上疯狂地“亲吻”着。
“小心,舅舅。”
话一出,爸妈、舅舅同时愣住了。
“国富,快闪开。”
听到老妈的话后,舅舅这才伸手打掉头上的鞭炮。不过好在舅舅也没什么大伤,只是不小心的将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烧掉了两三片。
“你没事吧?”老妈关心的问道。
“没事,刚才恐怕吓着娇娇了。”
“娇娇……”老妈怒吼着我。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舅舅。我当然明白老妈那话中的意思了。没办法,谁让他刚才见义勇为来着。哎!
“你没事吧?舅…舅…舅舅?”说实话,我还是有稍微的不习惯。
“没,我没事。”听到我的问话,舅舅脸上乐开了花,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来回在头上摸索着。
“刚才,真是谢谢你。”
“舅舅没事,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听着舅舅的话,我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语了,这怕是我听到的最浪漫又不失风情万种的一句关心了吧!那天,我们都很开心。虽然刚开张第一天,又是送烧饼、又是送啤酒的,也只卖了105元。但我们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开张后的生意平平淡淡,我们平均一天能卖300元,舅舅那边平均一天能卖1000元,可不管怎么忙,舅舅永远都是最闲的一个。也可能是他的心闲了吧!
记不清楚是哪一天了,我、爸、妈,我们三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等候着来饭馆就餐的人,14:00已经过去了,看看账本,只卖了90元,简直就是悲催中的极品啊!就在我们等人等的昏昏欲睡时,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顾客。看着他们,我们都习惯性的露出招牌笑容。
“您好,看你们吃点什么?我们这有主食、有炒菜、有凉菜,看你们是……”
“我们是来找人的。”
这两个“上帝”愣是硬生生的将我未说完的话给憋了回去。“我靠,简直就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
“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光头强。”
“光头强?”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还在纳闷。
“你们是不是找王老板?”老爸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便问。
“对,他姓王。就是一个光头。”
我的那个天啊,听到他们这样的解释,我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姓王,就是一个光头。那除了我老舅还会有谁啊?
“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不在吗?这不是他的饭馆吗?”
“哦,我们都是一家。”我随口说着,但却也是实话。
“一家?”
“嗯。”
“既然这样,那就点菜吧!”
“啊?”我还在云里雾里着,老爸早就将菜单交到那两人手里了。
“我们这有主食、有炒菜、有凉菜,看两位想吃点什么?”
“给我们来一份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回锅肉……”
那顿饭忙坏了我们三个,虽然最后只卖了156元,(实收150元。)却也是很大的进步。我当然也是第一次对舅舅的看法有了稍许的改观。再后来,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紧张而又漫长的度过着,我们的生意,最好时一天卖到458元,最差时卖到90元,可不管怎么说,这一个月还算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舅舅的帮忙。
有时候,我觉得时间慢的就像是老牛犁地,非得让人用鞭子抽打着才能感觉到它的流逝;有时候,我又觉得时间快的就像是开往太原的4606列车,08:56还在火车上,12:05就已经到临汾了。换句换说,一个月的时间在我不知不觉中悄然走进。回家的心情喜上眉梢。这一天我都在高兴地哼着小调,盼望着有一天能快速回到家乡。待这一天真正来临时,是高兴?是不舍?我还真说不准了。
“娇娇,我能和你聊会儿吗?”舅舅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原本就胆小的我。
“舅舅,你怎么就像是幽灵一样啊!”
“哎!”只听舅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慢的看向我,悠悠的说道,“这些年,舅舅简直就是幽灵,甚至还不如幽灵。”
“啊?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接下来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那一天,舅舅和我说了很多,多的让我自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当然是为了舅舅。
“我的一生,仿佛就只在与生命赛跑!”舅舅坐在餐桌跟前双手不停地交叉变动着。
“哎!无招无落……”
“怎么会呢?”我看着舅舅也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了。
“你外婆怕是到死也不会知道我的这条腿究竟是怎么回事。”舅舅看着我,明显有些激动的说。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舅舅不让外婆知道?”
“三十多年前,当我们还在一个大锅里吃饭时,舅舅的腿就已经这样了。”
“啊?不是为了救舅妈出的车祸吗?”我有些狐疑的看着舅舅问道。
“那时候是在生产队里干活,你外公家里兄弟八个,只有老八和你外公走得最近,那时候,村里书记发出强制形的命令,每个家庭里必须出一个人去镇上的‘救死扶伤’队,去抬担架。咱们家里是你大舅去的,你八爷爷家里因为没有男丁,暂时出不了人手,村里的人便闲言碎语的开始说道着,你外公、外婆心疼自己的弟弟,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我。”
“意思是,舅舅替八爷爷家去的镇上?”
“嗯。”舅舅眼泪泛着点点泪花。
“后来呢?”
“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我不小心摔倒了,伤到了大腿,只是没什么大碍,在家休息了快一个星期又被村里叫去了。最后因为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超负荷的工作便被镇上给遣送回了家,我还记得回到家时,我的腿已经肿的这么老高了。”说着话,舅舅伸开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放在胸前比划着。
“后来呢?”
“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村里人却都把矛头指向了你外公。”
“啊,什么?”我有些不懂。
“说你外公是故意给你八爷爷难堪,让我故意受伤,然后悄悄回家。”
“哎!是非真多啊!那你怎么不解释啊?”
“其实没必要。话说回来,就算解释了,也根本没人相信。”
“不过,这倒是真的。”我接着舅舅的话说道。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我八叔,也就是你八爷爷,他们家要重整修房子,你外公、外婆因为上次的事就天天命我去他家帮忙。一是为上次的事情道歉;二是不想让村里其他的人看笑话。”
“哎,外公也真是的,那有什么啊?”
“你没生活在那个年代,你不懂。”说到外公,舅舅明显有些不高兴。
“可是在他家帮忙的第四天,我的眼皮总是不停的调动着,我猜想也用该要发生什么了。果真,当我用铁锹做工时,突然‘噗通’一声巨响,北面树立的高墙猛然间倒塌了,说来也巧,只见那座墙不偏不移正好直直的压在了我的右腿上,等于说,我又一次在腿上受了伤,不过这次比上次要严重。”
说到这里时,我明显感觉到舅舅有意的顿了顿,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倔强被看穿的冲动。于是,我有些不忍了。但我能猜到最后的结局。不错,就像所有的电影情节一样,舅舅在那次的事件后,右腿受了重伤,以至于高位瘫痪,没有人管,也没有人出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就算医生对我们这些家属说着舅舅可以站起来完全是奇迹,但他的腿却是真真切切的瘫痪了。事实上,我很心痛!
“疼吗,现在?”
“早就没知觉了,这就像是一条假肢一样,陪伴了我三十年。”舅舅说的硬生生的。
“难道你就不恨?”
舅舅看着我,摇着头,笑了笑,“没意思,也恨不起来。”
“那舅舅是因为这,所以外婆的葬礼也没有回来吗?”
“你外婆的葬礼没有参加,是舅舅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可你原本不用留遗憾的。”
“但那时候,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听着舅舅的话,有些生气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舅舅难道不懂吗?”
“舅舅有苦衷。”
“只是借口罢了!”我突然觉得有些看不起他。
“其实,你外婆葬礼的那天,我就在运城。”
“什么?”我被舅舅的这些话突然震惊到了。“那你为什么?”我闭着眼睛甚至不想再去看他。
“不过,那天我和你舅妈是在运城法院。”
“啊”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法院?”
“我和你舅妈原本商量着做完这单生意就回家,再也不出来了。谁知中间又出了很多差错。”舅舅不看我,只是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了下去。
“在外飘了快二十几年了,我们也力不从心了。娇娇,舅舅知道你看不起我。其实舅舅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外婆到死都挂念着你……”我开始不停地抽泣了起来。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走同样地路。”
“你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可能这就是命吧!”
“去法院是因为那些高利贷吗?”我抬头看着舅舅问道。
“你…你…怎么…”
“我只是听老妈说过一些,具体我并不知道。”
“对。是因为高利贷。”舅舅似乎说的理直气壮。“因为做生意缺乏资金,我便通过你兰婶(这里向大家介绍一下,兰婶本名王英兰,她是八爷爷领养的女儿。我们都称她为兰婶。)向高利贷接了7000元。但三年后,我通过努力,连本带利已将它还清,那张借款的欠条也已还给了我。可谁曾想,那债主与你兰婶合伙再敲炸我,将我一纸诉状告上了法庭。你外婆葬礼那天我原本计划要回去的。”舅舅看着我,突然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法院不相信你?”
“你知道的。打官司就得请律师。他们当时请了全运城最有名的律师,而我却是孤身一人。”
听着舅舅的话,我只是突然感觉到自己狼狈到了极点。我看着他,接着问道,“所以呢?”其实,我以为这样的铺垫舅舅就只是想要告诉我,他输了。但他内心是想要来外婆的葬礼的。可事实不然,舅舅并没有输,而且,外婆的葬礼,他也来了,只是我没有看见罢了!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在和舅舅交谈后我才知道的。所以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错误的埋怨着他。
“官司打得如火如荼。我就是再有理也比不了那位律师的铁齿铜牙。上半场,我输得体无完肤。我甚至都没有经历再去想下半场的情况会是什么样的。其实,我也多想这样的结局能够扭转。中场休息后,我从你舅妈手里拿回了那张欠条。下半场的开庭审理中,我依然孤独一人,甚至抱着必死的态度在被告席上听着他们的滔滔不绝。我甚至都没有喘息的机会,我只是抬着头恶狠狠的看着你兰婶和那个债主。我不怪那个铁齿铜牙的律师,也不怪法官,只是把所有的仇恨都转向了他们两个。在他们的滔滔不绝声中,法官问我还有什么要陈述的,我现在想想,那时候站在厅外的舅妈应该和我的心态是一样的。为了这最后的一搏,我忍着疼痛,拖着早就透支的身体一步一瘸的来到法官面前,向他递交了早就被我的手心捂出汗的那张欠条,我以为那不算所谓的证据,就算是个笑话,我也已经站在那上面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后退的余地,所以不管胜利与否,我必须坚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甚至都能听到我右腿里敲击着钢钎的声音。”
舅舅越说越激动,只见他慢慢地换了个姿势,接着说道。“就在我以为我快要失败的时候,原告席上的那位律师突然站直了身子,跑向法官面前,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的话。我当时并没有听清是什么,只听法官很郑重地问了他一句‘你确定吗?’便立刻将他面前的小锤高举半空然后落下。接下来便是宣判,是的。判决的最后是我没有罪。我是清白的。只不过,这场无形的官司打了将近一天,我的身体也着实吃不消了。”
“所以说,舅舅你胜利了?”
“无关失败与胜利。”
“你外婆的葬礼,是舅舅这一辈最大的痛。舅舅想脱身的。可是,怎么可能?”
“出了这么多事,舅舅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
“家里人?”舅舅看着我,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你兰婶也是家里人。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里人,外婆的葬礼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
“舅舅……”
舅舅低着头,伸出手放在我面前,示意我停止说话。
“你知道,在法院里,那个律师向法官说的什么吗?”
“什么?”
“当他看着我一瘸一拐的朝法官走时就已经决定了不再替他们进行辩护。他后来说过,他不想昧着良心赚钱。”
听着舅舅的话,我只是稍微一愣。
“确切的说,他是在怜悯我。但是我接受了他的怜悯。因为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有,包括那傲人的尊严,我只知道我必须活着。所以当时在我眼里,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
舅舅的话说的很简单,简单到通俗易懂。只是它里面涵盖的道理,我怕是这辈子都难以悟出。
“外婆的葬礼后,我们全家去了延安。”
“我知道。”
“可你不知道原因。”舅舅深深地看着我。
“我应该能够理解的。”
“官司打输后,我和你舅妈在省城开了一家小餐馆,马马虎虎能够维持生计。可是,好日子总是不够长远,它有时候只是突然让你感觉到那平静的日子也是如此的奢侈。”
只见舅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一天夜里,你兰婶带着那债主找到我们的小店,趁我们不在,把那里砸得七零八落,什么完整的东西都没有剩下。事后,他们放出话‘不管我们在哪,只要不离开运城,就一直砸到我们主动离开,不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永远也不会放过我们。’”
“为什么不报警?”
“没用的。”舅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不报,怎么知道没用?你不报,那就是0%的绝望,你报了,那最起码还有50%的希望。”
“你还真是一个乐观主义的人。”
“舅舅不是吗?”
“我应该没你那么洒脱吧!”
“所以,你这一逃,又是好几年?”
“对,在延安的日子,恐怕你都无法想象。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好在命大,全部都坚持下来了。要不,今天也没有机会和娇娇你坐在这瞎聊啊。”舅舅看上去有些如释重负。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
“我没想奢求你的原谅。可能生活只是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吧!不过,好在这个玩笑我还开的起。你呢?娇娇。舅舅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念着念着就淡了;有些人,恨着恨着就淡了,其实看开了,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你不怪我吗,舅舅?”
“怎么会。”
“我真的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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