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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铃响了,七点,他爬出被窝,走进洗手间洗脸刷牙。牙膏快用完了。他一边刷着牙一边用马克笔在便签上记下,然后贴在冰箱上。冰箱的一角还贴着张他与她的合影。他看着那张照片,一时忘记了刷牙,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远程旅行。一分钟后,他把照片揭了下来。
他提着公文包冲进了地铁站,不时地看一下手表。由于之前在洗手间耽误的两分钟,他错过了上一班地铁。
七点二十五,在拥挤的上班族肩肘的缝隙间,他戴上耳机,选择了一首自己钟爱的音乐。好不容易挤进了上班高峰期的地铁,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听着音乐,看着贴在车厢内的各色广告。
走近办公桌,一批新的文件已经被堆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又会有大量新的信息被撰写,新的数据被分析,这些在外人看来似乎是超负荷的工作量在他所就职的小公司里却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脱下外套,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十二点,他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下午恐怕又会有新的任务派下来,他看着手头连一半都没处理完的厚厚一摞文件不禁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免不了又要加班了。周围的同事大多已到楼下的小餐馆吃饭去了,他打开早些时候点的外卖,然后抬起头在确认四周没有人后,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封她写给他的信。他把信纸平铺在桌面上,一边用筷子挑着牛肉饭里的洋葱片,一边读信的内容。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或许很多事情就像这样,不是靠你我所能左右的不是吗?无论如何,我会乘12月16日21:00的航班离开,你愿意来机场再和我见上一面吗?毕竟,有些话还是想当面和你说……
以后吃饭不要再那么挑食了。
尽管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但他还是抬起头,又看了看挂在办公桌隔板上的日历,十一月十六日,就是今天。他盛起一勺牛肉饭放进嘴里,却是味如嚼蜡。
究竟该怎么办?今天晚上有一场十分重要的会议,老板指名要让他参加,这难道不是一种暗示吗?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在会议上老板会对他讲些什么?这场会议会对自己的前途有着怎样的影响?如果向老板请假呢?他从未,是的,在他任职的五年里从未有过一次迟到或早退之类的不良记录,即使是在全公司的职员里来看,他或许也是唯一有着全勤记录的人,再加上他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严于律己,这些是众人皆看在眼里的,自然没有理由得不到升职的机会。可如果说请假的话,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上,自己之前五年来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就有着前功尽弃的危险。他想着,眼睛看着那摞未处理完的文件。这时,有几名同事说笑着走了回来。他连忙把信件塞进了抽屉里。
十六点,他把已作废的文件扔进了粉碎机,然后去上了趟厕所。回到办公桌前,新的任务已经分配了下来,在和同事简单地开了两句玩笑后,他的手指又开始在键盘上熟练地敲打起来,随之出现的是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新的数据。看上去,他似乎是心意已决,“男人最重要的还是事业啊。”他回忆起她曾经无意中向他说过的这样一句话,心情变得逐渐平静。
十六点二十五,他给办公桌上的两盆绿色植物浇了水,然后怔怔地看着叶片,什么也不想,只有电脑显卡传出的嗡嗡声响。
十七点三十,他走出写字楼,去便利店买晚饭。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他走过发着亮光的圣诞树,走过发着传单的圣诞老人,走进街角的便利店。
窗外飘起雪花。店内温度过高的暖气让玻璃上结出一片厚厚的水珠。他走过货架,选择了一个芝士汉堡、两个金枪鱼饭团、一杯焦糖布丁。然后他站在冷柜前,看着摆在上面的一瓶瓶鲜牛奶,又想起了她。从前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总是一块在这家便利店里吃晚餐,鲜牛奶卖得快,她的公司又总是很晚才让下班,因此每天他都会买上两瓶牛奶,然后站在店门口等着看她从街对面小跑过来的身影。
“劳驾。”他让开身,看着一个妇人打开冰柜门。“鲜牛奶总是卖得很快。”他想起她第一次对他说这句话时的严肃神情。他犹豫着,窗外飘着雪花,他多么希望雪可以下得再大一些,然后迫使航班取消。如果现在赶去机场的话一定还来得及,他想。尽管他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不大,可她究竟想当面和自己说些什么呢?“所以,记得以后买牛奶的时候要买两瓶!”他看着两个中学生打开了冰柜,笑了笑,其实自己以前是最讨厌喝牛奶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二十点四十五,他走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个不停。门外,还能听见老板高亢的劝酒声。手机响了,他抹抹嘴,迷迷糊糊得掏出手机,“生日快乐。”是她发来的,没有别的内容了。他把头靠在墙上,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对呀,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她一定是已经坐上飞机了,才在关机前给他发这条短信过来。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想帮他记着,连生日也是。
这就是她想当面对他说的吗?他不清楚。
二十三点十五,他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收音机里播放着一首怀旧歌曲,他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边随着收音机里的声音小声哼唱。“啦,啦啦啦,啦……”
司机说“到了。”他付罢钱,管司机要了小票,然后走下车。
回到家,他打开灯,脱掉鞋子、外套,然后走进厨房,接了杯自来水一饮而尽。
他坐在沙发上,感到房子里空荡荡的,窗外仍是一片华灯闪烁。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也就是说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么多年,每次他过生日,她都会为他买一个蛋糕,就在这个时候,关上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蛋糕上插满蜡烛。他假装闭上眼,实则半眯着眼,看着蛋糕上闪烁的火光,和火光后面她红彤彤的笑脸。
“生日快乐!”她对他说。
他感到有些饿,于是站起身,打开冰箱,找出一袋奶酪面包。然后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一片华灯闪烁,一口,一口地吃着面包,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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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铃响了,七点,他感到头痛欲裂,但还是挣扎着爬起床,往嘴里放了两片药,感觉好些了。他走进洗手间洗脸刷牙,冰箱上还贴着那张他们唯一一次远足旅行时的合影,终究还是舍不得扔掉。
他好不容易挤进地铁,周围都是些面带倦意的男男女女。他戴上耳机,看着一个坐在座位上低头睡去的年轻女子,一旁两名中学生肆无忌惮的吵闹让他不胜其烦。
七点五十,走近办公桌,又有一批新的文件被扔在了桌上。他解下围巾,将大衣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开启电脑,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九点,他把一份处理完的文件送进上司的办公室,上司对他从未缺勤的表现以及对于工作的积极态度赞不绝口,称公司需要像他这样敬业的员工,他听着,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
走回办公桌,他打电话订了一份蛋糕,今天是他的生日。
十二点,他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把处理好的文件摞成一堆,然后打开刚送到的外卖。他小心翼翼地挑出牛肉饭里的洋葱片,但愿今天不用加班,他边这样想着边盛起一口饭,吹了吹,然后送进口中。
十六点,他把已作废的文件扔进了粉碎机。几个刚进公司不久的职员站在一旁喝着咖啡,似乎在小声抱怨着什么,他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在上了趟厕所后又回到了办公桌前。
十六点二十五,他正给桌上的两盆绿色植物浇水,一名年轻职员朝他走来,告诉他晚上又要开会。他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放下水瓶后又开始熟练地敲打起键盘。
十七点三十,他走出办公楼,去便利店买晚饭。街上白雪皑皑,仍不断有鹅毛般的雪花从幽暗的天幕中纷纷飘下。他走进便利店,干闷的暖流吹在他的脸上。窗玻璃上结着一层厚厚的水珠。
他走过货架,选择了一个芝士汉堡、两个金枪鱼饭团、一杯焦糖布丁。然后他站在冷柜前,看着摆在上面的最后两瓶鲜牛奶。他轻轻叹了口气,打开柜门,取出一瓶牛奶,然后走向了收款台。
在便利店角落的座位上坐下,他剥开汉堡的包装,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忍不住又一次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封她写给他的信。信的内容他已经能够背下来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平铺在了桌子上。看着她娟秀的字体让他感到仿佛她就坐在身边似的宁静与惬意。
他撕开锡纸,喝了口牛奶,窗外的圣诞树在纷飞的雪花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店内播放着洋溢着幸福感的圣诞歌曲,一对戴着圣诞帽的年轻情侣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他连忙把信叠好。
这时,铃铛响了,他抬起头,竟看到她走进了便利店,连带着飘进了几片白色的雪花。
十七点四十五,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牛奶还没有卖完。”他说。
她笑了,他也笑了。
一旁的一对小情侣以好奇地眼光看着他俩。
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冒出一小片白色的哈气,然后,她径直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那瓶打开了的鲜牛奶,伸手拿过来喝了一口。
他看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在发梢微微卷起的头发,想问她究竟想当面和他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像被堵住了似的再也说不出口。他只是看着她,保持着微笑。
有些话,或许再也没有说的必要。
“好巧……只是碰巧想再过来看看。我陪我丈夫回国来开一场重要的会议,今天晚上就要坐飞机回去了……”她说。
他点了点头,“可以去送送你吗?我,我今天晚上正好有空,不用开会,不用加班……告诉我你是几点的飞机,我不会太打扰到你们的,只是……”他鼻子一酸,感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什么了,便放下汉堡,又伸手拿回那瓶鲜牛奶,喝了一口,同时,默默地把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手中攥着的,是二十年前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