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爱过我

时间:2016-12-27 16:20:22 

清是个“富二代”,只可惜生活在那个特别讲究“根红苗正”的年代。清高大帅气,言谈斯文机智。虽有媒婆使尽浑身解数,极力撮合,几次近乎完美的相亲都因“富二代”与清擦肩而过。眼瞅着过了而立之年,清的婚姻仍无着落。苦恼不已的清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带着木匠混饭吃的家什毅然离开了家。

“修门补窗、做柜打床……”清背着沉重的工具箱走街串巷、翻山越梁,在豫西秦岭脚下偏僻的小山村里极力推销着自己。每每接到活儿,清都很卖力,更精心,就算去做一个装殓死人的大匣子他也从不苟一丝。凭着这门好手艺,清很快在方圆几十里的小山村立稳了足,一时间邀请他做活儿的人家排上了号。当温饱不成问题还有丰厚酬劳入囊的时候,一个叫梅的女人盯上了清,确切地说是盯上了清的钱。

当时,清和梅同在一个雇主家做活儿。雇主要嫁姑娘,清做陪嫁家具,梅绣陪嫁嫁妆。梅的刺绣技艺和清的木匠手艺同样精湛,只见梅,十指翻飞绣针忙,一眨眼,双飞彩蝶落枕上。梅的容貌和她的技艺同样不俗,可她的秉性和容貌就大相径庭了。梅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更少见乡野村妇的羞涩,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泼辣得好似孙二娘。只要有梅的地方,总少不了嬉闹扯皮。然而,当梅从雇主口中得知清尚未婚配时,矜持和羞涩瞬间附体,看清的眼神也充满了诗意。
完工结账,吃罢雇主的庆功宴天已擦黑。清背着工具箱健步走向租住的窑洞,身后不远处,梅正悄声尾随。

清前脚进窑,梅后脚敲门。清打开窑门,梅闪身进来,撂下挎在身上的粗布包,一屁股坐在炕头上,开门见山说;“以后就跟你过了。”

“你……你……不行、不行,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得征求父母意见不可。”清有些猝不及防,嘴上吞吐着推脱,可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可转念一想:不行。他对面前的梅并不了解,听她草率一说就要嫁人,象吃早饭一样随便,会不会有阴谋。想到此,清捡起梅的粗布包递过去说:“如若天随人愿,今晚暂且请回,明日再聘媒婆登门说和不迟。”

“这么晚了,你让一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去哪儿?”梅低下头双手揉搓着被角喃喃,禁不住潸然泪下。

干柴遇到烈火失控了,清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烤迷糊了,只简单听梅哭诉,她也是异乡人,因为逃婚才流落到此的,就断然留下了她。

在一个叫秦南的小山村,清买了一户人家嫌弃的窑洞,随意布置了一下就成了他们临时的家。没有亲人的祝福,没有置办酒席,两人拜了天地。

有了家,清外出做活更加起劲,收入很快达到四位数。梅的活儿不多,有清的零用钱养着,她反而懒得去做,白天串门唠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诡秘地揣摩——清的四位数到底放哪儿了。

转眼间,他们的儿子降生了。清依偎在炕边紧握梅的手欣喜若狂,他给儿子起一个大气的名字——国。梅说她喜欢女孩,别扭地叫儿子——国妞儿。

梅本想生了孩子就能理所当然地操控他的四位数了,就寻机用一家之主的口吻向清讨要。清春风得意地解释说:“钱寄回豫中老家了,等再攒一个四位数就带你和国风风光光的打道回府,扒掉茅草屋,起一座气派的大房子,过咱们安逸舒适的好日子。”

清把埋藏心底许久的话吐露出来,神清气爽。梅顿时心里一咯噔,脸色骤变,大失所望地怒问清:“这儿不好吗?”

“这儿再好,但不是家。”清的立场很坚定。

气急败坏的梅侧身倒在炕上,抓起被子蒙住头,不在理会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么浅显的道理梅怎么就不懂哩?清骑上自行车带着疑问做活去了。

国刚过满月,梅就嚷嚷着要外出觅活儿。清那肯舍得,守着梅百般劝解不行,就干脆推掉活儿紧盯着梅,千拦万阻,可还是一不留神,让梅溜走了。清一路打听着急急忙忙寻到王家,梅却跑到了李家,抱着嗷嗷待哺的儿子,清心里有种说不的痛,眼前熟悉的女人一下子咋就变得陌生起来了呢?

躲猫猫游戏玩了半年,玩的清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梅却要玩一个大花样。一日午后,南岭上的麻老太气喘吁吁找到清说:“俺偷——偷——偷听到梅娃子和——和——和三个男人说话,他们晚上要——要——结果你。”

面对昔日老实善良的老雇主,清大吃一惊。梅到底怎么啦?清疑虑重重。为保万一,清谢过麻老太,急忙赶到火车站把国送回豫中老家。待清返回秦南,窑洞的家什已被洗劫一空。清下决心一定要找到梅,讨个说法。四方打探,却没了梅的下落,反从熟悉梅的人口中获悉,在他之前,梅以走婚的方式有过四段婚史,育六子,具体骗取多少钱财不详。

清漫无目的地苦寻了三个月,一无所获。老家的弟弟忽然赶来告知:梅正领着一个男人在豫中老家,一连数日登门讨要孩子,家里人虽全力阻挠抗拒,但还是怕出闪失,特来告急。

清和弟弟匆忙赶回老家,老家早没了梅的影子。

清用整整30年的时间守护着他的“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长大后的国时刻体谅着清的不易,多次提前安排妥当后,恳求清去相亲,清都断言回绝。国明白,清早已宽恕了梅,他在等待着她回心转意,期盼着和她再次相聚。直到2006年夏清病逝,梅一直没出现。

2006年秋,我伫立在秦南那间已经坍塌了门脸的窑洞前,百感交集。

冥冥中,我听到苍老的呼喊:“国妞儿!国妞儿——”

一哆嗦,我跪倒在窑洞口:“娘呀,爹已经去了,您在哪儿?孩儿想您……”

耳畔秋风瑟瑟,我已泪雨滂沱。

我的乳名就叫“国”,这就是我从中学会健康成长,长大懂得感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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