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会记得宝宝出生的那一天,在异乡的医院里,我形单影只的绝望。病房的门接连不断的被打开,有的人进来,又有的人出去,却没有一个是我所熟知的面庞。挨过了大段大段的绝望,我听见宝宝第一声的哭泣。终于,也可稍稍松下一口气。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感觉自己已不再孤单,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生命茁壮成长。我料想着未来的某一天,当他咿呀学声的时候,开口的第一句单词必定会是妈妈。 当我睁开惺忪地睡眼,已是深夜,整个世界黑压压地一片。寂静地,像是一面遮天蔽日的大鼓。我无力地挣扎着,惊慌失措地呼喊着,当我冰凉的手指触摸到枕边的那张婴儿床,空荡荡的更没有任何温度。我哭了,失去所有言语的嚎啕。 后来医生进来,那个面带微笑的阿姨走到我的身边。她安慰着我,姑娘,你的宝宝由于身体虚弱,被送到育婴厢去了。她顺势给我盖好了被子,在床头坐下来。唉,这姑娘怪可怜的,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照顾。我默忍着泪水,说,阿姨,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只是想求您,帮我照顾好我的宝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泪水终于落下,悄无声息。 二 我继续留在了那个异乡的城市,过着简单且又快乐的日子。为了给予宝宝更好的生活,我工作愈发地努力,并告别了所有应酬的圈子,尽可能地节省每一笔不必要开支。几年来,几乎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不再驻足高档的化妆品店。诚然每日的工作很累,但是只要一看到宝宝那天真可爱的脸庞,和那双张牙舞爪的小手在我眼前不停地动弹,我便会止不住的笑。我想上天对我还算是公平的,我开始渐渐地满足于这样简单并且纯粹的快乐。 宝宝到了学说话要走路的时际,学会的第一个单词果然是妈妈。那阵子在家忙于赶稿子,为了照顾方便,就索性把小家伙的摇篮搬到了书桌旁。有一次,在我困倦乏力到了神情恍惚的时候,突然听见那第一声清脆的呼唤。那一夜,我的眼睛又湿润了,我把当时的每一种美好洁净地声音都存放在录音机里,当作此生刻骨铭心的纪念。 三 宝宝上学的第一天,一年级。事实上,孩子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前教育,大多是我在闲暇之余手把手教着识字认知。尽管如此,但凡我所教授给他的,他都能出色的完成。比如唱歌与绘画。 某次,我给他买了件新的衣裳,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在镜子面前晃悠。我往他的小书包里塞上一小叠零钞,他捂得书包严严实实的,硬是不愿意接那些小票。然后嘴角抽动,嘟囔着稚嫩而又令人动容的话语。妈妈,奶奶说要我听话,说你赚钱不容易。我可以不吃零食,可以不乱花钱。奶奶是为宝宝请的钟点保姆。 那一刻,我竟然说不出话来,把他拥得紧紧地。我抚摩着小家伙的脑袋,会意地微笑。宝宝,妈妈有你已经无比幸福,只要宝宝健康快乐,妈妈再苦再累也都值得。在我的坚持下,零钞塞进了他的文具盒,但却只有两元钱。其余的他始终不肯接受。然后,我给他理了理衣衫,校服的纽扣被他扣错了位置。他害羞的看着我,腼腆的笑。 晚上,宝宝在做作业,我照例为他温习功课。功课完成了之后,他拉着我即将迈出去的脚步。说,妈妈,我能为你唱首歌么。今天老师教我们唱歌了,我还在全班的小朋友中第一个学会了呢。我顺势坐下,看他那唱歌前表情的认真与专注。我记得很清楚,那首歌的名字叫作《好爸爸》。“爸爸好爸爸好爸爸好,爸爸的力气真不小,做的多说的少,脏活累活他全包了。” 和宝宝之间,父亲似乎是一道禁区。我从未向他谈及过那个男人的一切。但是这一次,我木讷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我只得要求他,宝宝,妈妈是不是很疼你。是的话以后就只唱妈妈教你的《妈妈的吻》。宝宝略带委屈的点了点头。随后,我匆忙的离开,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那一夜,我的话很少,或者说是思想被一些久违的东西禁锢了,但回忆却如同那一晚的月亮一样,越攀越高。 四 后来,公司的同事经常来家作客,偶尔帮我陪陪孩子。有一次,我从兼职的报社回来,就看宝宝和同事顾森在卧室里玩得热火朝天。两人坐在一起打着电动游戏,宝宝坐在顾森的怀里,一边握着手柄一边和男人嬉戏交谈,亲密无间。顾森看见我回来,便放下手中的手柄径直走了过来。边走边问宝宝晚上要吃什么,两个人默契地交流着。饭桌上,我更像是个局外人,傻傻地看着二人“眉来眼去。”那顿晚餐,宝宝吃的比平时都多。有时候真的会感觉,儿子大了,和母亲之间的话语会变得很少。诚然因为工作的压力,很少再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与宝宝沟通。 过了几天,宝宝凑过来跟我说话。他说,妈妈,顾森叔叔好像很喜欢你。他还说等他成为我爸爸之后,会给我买更多好玩的玩具……我没有等到他说完,便心存芥蒂的打断。不许胡说,顾森叔叔只是妈妈的同事,在妈妈工作忙的时候来陪你。要玩具妈妈会给你买,小孩子不许多嘴。 其实我一直明白,顾森的用心良苦。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宝宝,他都给予过热忱的照料。打心底里说,我很感激。但是除了感激,我不知道还可以怎样。那么多年,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宝宝带大,对于感情,已经湮没在时光里太久,久到连自己都不觉然地麻木,丧失了知觉和勇气。何况顾森还是一个从未娶妻的男子,凭着自己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也因为此事,单位里已是满城风雨,而我一直是一个冷暖自知的人,可以离那些是非远远的,保持独立,听之任之。 之后的时间里,顾森依旧来去在我和宝宝之间,只是我们谁都没有触及过彼此之间的感情,谁都不曾说出过任何敏感的言语。我想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只是一种感激,一份友谊就好。 五 我一直都渴望着宝宝可以健康成长,积极向上。但是那天下午却令我既生气而又悲凉。 那天下午,我在单位加班赶稿子。忽然接到班主任老师的电话,老师让我往学校去一趟,一时间我焦虑万分。宝宝成绩优秀,也一直遵守纪律,表现良好,究竟为什么老师那么急匆匆的召见家长呢。 在学校办公室的走廊里,我看到宝宝和另一个男生站在一起,那个同学不停地在哭,而宝宝在低头沉默。老师告诉我,宝宝下午在课堂上跟同学打架了。但是念于平时表现不错,老师也并没有为难宝宝,道歉之后就被我带回了家。 一路上,我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晚上吃好饭,我越想越生气。罚他在地板上跪着,我不说话不许起来。宝宝低着头,乖乖地照办。我大声呵责起来,为什么要跟同学打架,妈妈每天那么辛苦的赚钱,你就是这样来报答的么。我的声音越说越大,直到宝宝委屈地流泪。那时的落泪是无声的,他蜷缩在地上像是个受伤的羔羊。最后我还是心疼了,把他搂在怀里。看着他眼角的伤痕,纵使再多的怨恨也都悄然消失。我渐渐的平复心情,询问打架的原因。宝宝擦了擦眼泪,吞吞吐吐地说,妈妈,老师今天让我们写一个家庭状况调查表,其中有填写父母资料的一栏。我很快的把你的名字填上后,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因为我不知道爸爸叫什么。看着同学们都写完了,最后我就把顾森叔叔写成我的爸爸了。可是那个跟我打架的同学笑话我,说我是个野孩子,和你们都不是一个姓,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妈妈,您说,我是您亲生的对不对。宝宝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利刃般地刺痛着我的心,我连忙回答了三遍“你是妈妈亲生的。”诚然我很惭愧,只是那句“对不起”像是灌满了水银,怎么也无法吐出。那一晚,我把宝宝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心里渗满了泪。 六 如今,宝宝长大了,在很远的南方城市读军校。每有空闲都会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的惦记着家。前几天,寄来过一封信,有军校的荣誉证书还有军装笔挺的近照。宝宝在信里写道: “妈妈: 您唯一的寄托——儿子已经长大,我会做一名好军人,做您的骄傲。只是妈妈,您为了我放弃了那么多,我衷心地希望您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为我找一个爸爸。”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给儿子回信,他已经长大了,成长的路上可以不再有我,只是那个叫作顾森的男人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坐在摇椅上漫漫的回忆,然后陷入了沉醉。电视里播放着赵咏华的老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漫漫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也去不了,你还一直把我当成手心的宝……” 那一晚,我在日记本里写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相逢已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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