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 第四部分(4)
林如玉几乎是立刻理解了他的意图,竟然顺从他的他的感觉走了起来。而这立刻给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乐曲注入了新意。中间一段,林如玉竟然停了下来,让钢琴来演奏那一段主旋。她只是用眼神给他一个轻轻的暗示,柳北桐立即心领神会地把旋律接了过来。8小节以后,她又不动声色地把主旋接了回去。
那是一次难忘的排练。
你来我往,他们象在即兴地做一个音乐游戏,艺术的本质就是创造,而两人共同即兴处理一件作品就太不易了,它需要内心感受的惊人一致。
那是一架9尺斯坦威钢琴,他好长时间没有弹这么好的琴了,过去的一切在那一刻都成为了过眼烟云。久经情感磨难的柳北桐在这片键盘上又找到了自己的快乐和自由,他尽情地弹奏着,眼睛的余光不时和林如玉的目光相碰。那种感觉美妙无比。
从上海见面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单独说几句话。只是在合练结束时,她走到钢琴边,仔细看了一遍《月夜》的伴奏谱,悄悄在柳北桐耳边说了一句:“干爹,谢谢你。” 柳北桐笑着看着她,嘴里还咕噜一句:“行吗?”林如玉竟然说了一句日语:“体来一带思乃”,柳北桐问她什么意思,她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同学拉走了。
后来林如玉告诉他,她们几个同学说,你的钢伴好好酷啊,不光琴弹的好,那个形象、那个眼光都很有魅力啊。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外表平静、内含激情的人。他身上有一种不易为同性觉察的、男人式的浪漫。他是不是爱你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那样温柔的眼光呢?
他们合练结束时,很多人涌上来请林如玉签名,竟也有不少人请他签名。大都市就是大都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这种高层次的艺术氛围里,柳北桐的心情特别清澈、纯净,在下面整个日本之旅的过程中,他一直有这种感觉,治疗心灵的创伤大概这是最好的途径了。这一切都是林如玉给他带来的、是音乐给他带来的。
他们晚上是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小饭店吃的饭,饭后小林和几位同学告了别,他们沿着长熟路、汾阳路就这样走了过来。
“小林,你知道吗?我女儿也是这座学校的附小毕业的。”
“是吗?”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诧。
“算一算,大概比你晚七八届吧?”
“哦……”她又在若有所思,柳北桐和她相处这几次,已经见她好几回这种表情了。
“这里的附小非常难考,我女儿在这里住了两年出租房,借读了两年才考上的。你当时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到汾阳路口,浓浓的法国梧桐树把这条不宽的路遮蔽的象一条宽大的走廊,前面就是音乐学院了。这条路,柳北桐和囡囡走过无数次,林如玉肯定就更熟悉了。
“您看见那条弄堂了么?”林如玉指着对面一个幽静的巷子。
“我第一次到上海来,我和我爸爸就在那里的一个屋檐下过了一夜。我们家四口人,我爸爸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学音乐教师,我妈妈是一个普通工人,工资都很低。还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两岁。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爸爸就给我做了一把小二胡教我拉。我进步很快,他到处打听哪里有培养小孩的音乐学校,后来知道了这里,他立刻带我来了。”
“没有熟人,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太不容易了!” 柳北桐发出感叹,他太知道这里面的甘苦了。
“我们坐的是从威海至上海的硬座车,第二天才报名,可我们头天晚上就到了。附近几个旅馆一问,全部客满。那天下着雨,天很冷。他拉这我的手,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一筹莫展。后来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他突然发现那边有一个宽大的屋檐,下面居然还有一条石凳。他怕我着凉,就用自己的衣服把我包起来,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边哄我睡觉,一边对我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们小玉将来有出息了,我们去住大宾馆,那房间啊,大呀、暖和呀……”那是我睡的最好、最踏实的一觉,许多年以后我都忘不了那一夜,忘不了我爸那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