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先对她的男人书说,我也对得起你,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今天要走了,你不要拦我,自己好自为之。
放下碗筷,先进里屋收拾衣物。
先要走,她要跟她心爱的白马王子一起走,远走高飞。
先的白马王子叫丙。
先长成窈窕淑女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经媒人介绍认识了丙。
丙见了先有意。先见了丙有情。
从此,先和丙心猿意马,难舍难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突然,丙的爸成了反革命,天天挨批斗,日日站高板凳,还挂着个反革命的牌子在脖颈上向人民群众低头九十度认罪。
先爹说,女儿不能嫁到他家了,响当当的贫下中农子女有辱脸面。
先的爹说了,先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在爹面前也不敢犟。后来又经媒人介绍嫁给了现在的男人书。
书老实憨厚,三天不说两句话。
先长得漂亮,装扮朴素,正宗的乡村淑女。
书对先很不错,也很爱先,对先百依百顺。
先也善待书,给他洗衣,煮饭,给他生孩子。还和他一起下地干活,把家里料理得顺顺当当。
但是,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先心里想的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丙,就连书骑在她身上的时候,她都觉得是丙在她身上翻腾,那种性福感就是丙给她的,她认为只有丙才会给她。
先越来越想丙了。
丙自从那次见了先以后,不管多少媒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答应。丙说他宁愿一辈子不娶。
丙的犟脾气,把他老爸气死了。他是老大,过早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
丙拜一位技术高的木工为师,学了一手好木工手艺,以做木工活吃千家饭养活一家人。
丙常到先居住的寨子附近做木工活,为的是能看到先一眼。他心里想的是只要先过得好,心头就满意,就高兴。没看到先,哪怕是能听到先的一些消息,听到寨子的人们摆谈有关先的话题,他心里就感到满足。听到先的坏消息在心里替她流泪,听到先的好消息在脸上替她高兴。
先只要得到丙在附近做活的消息,总会想方设法转弯抹角的找机会到丙做活的地方陪丙站一会儿,看丙一眼,听丙说话的声音,欣赏丙做活的动作,闻丙身上的汗气。她看着丙刨出来的木花就是美丽,仿佛那木花是专门为她刨出来的。她拿一卷在手里,傻傻的看,还送到鼻子边闻。先喜欢木质的香气,因为木质香气里边有丙的汗气,吻着香,比花儿还香。闻够了,先就要走了,回到自己屋里,还要给她的老公书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煮饭。
先喜欢她的儿子和女儿。儿子和女儿虽不是丙的种,但她觉得儿子和女儿长得就像丙,是丙亲生的一样。那眼睛,那鼻子,还有走路的姿态都像丙,不像他爹书。所以,当没看见丙的时候,只要看到儿子或女儿,就觉得丙就在她身边,心里就高兴,比喝蜜糖水还甜。
先有一把好力气,下得烂,不怕吃苦。男人扛木头她也扛,男人砍树她也砍树。她家里有一把砍树的斧头,就像丙的斧头一样的,又好看又锋利。那斧在家中只有她用,书是不能摸的。再说,砍树扛木头书还不行,力气没先好。
二十多年了,儿子女儿长大成人了,有的外出打工,有的读书出来有工作了,家里就只有她和笨老公书。因为书老实憨厚,三天不说两句话,所以她就说他是笨老公。书在他心目中除了笨,没有其他的印象。
先告诉书要走了,说这些年对得起他,确实也对得起他,生了一窝乖巧听话的儿子女儿,都有了出息,还给他把原来的土墙房子拆了修建成了砖瓦房,凭书不行。
先虽然心里想着丙,但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书的事。除了当着众多人的面走进过丙,和丙说过亲热的话,但绝没有和丙有过身体的接触,百分之百,万分之万,她可以赌咒发誓。只是晚上的时候想着丙,她说叫她不想,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她心理和生理的隐私权利,不能干涉,法律上也没有禁止。
先叫书一个人好好的过,实在是孤单寂寞了,到儿子女儿那里走走,住几天,还可以去找个伴。书耷拉着脑袋只是听,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先收拾好一切,抚在门框上站了好半天,念念不舍。头依靠在门框上,眼泪在眼眶里噙着,把眼珠子淹没了,始终不留下来。她狠了狠心,食指和拇指夹着鼻翼使劲一拽,甩出长长的一掉清鼻涕。低着头往前一奔,眼泪重重地洒在阶沿上,溅出好大两颗泪花。
书从凳子上立起来,追出门外,不停的喊,孩儿他娘,孩儿他娘……
先抱着衣物和她那把斧头只管往前跑,也不回头看,只向后招招手,不停劝书,回去,回去……
跑了一阵,书还是在后面追。先忍不住转身看着气喘嘘嘘的书,挥挥手说,回去,你就当我死了。说完,转身又往前走。
他和丙约好,丙在拦牛坎等她。她想到丙,有一股力量让她铁石心肠,驱使她不停的往前走。
到拦牛坎了,丙站在拦牛坎垭口朝先来的方向翘首张望。
先像脚上生了风,几步就跨到了拦牛坎,站在丙的面前,用帕子擦脸上的汗。
书喘着粗气还是追赶上来了。
先转身看见书还在追,把衣物放在丙的工具背篼里,双手抡起斧头,大声的吼,你来,两斧头劈死你!
书就远远的站着不敢往前追,呆呆地看着先和丙走出拦牛坎垭口,直到看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