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两个人,在新疆意外邂逅、情意萌动,但由于各种原因,他们没能在一起。
36年过去了,谁都没想到这两个音讯全无的人,竟然因为一次画展在远隔千里的上海奇迹般地相遇了!
闻者啧啧称奇,都说这两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而他们的相遇则是一次生命的奇缘。
那天,刚从日本回来的柏岚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一小条画展信息。“郭德照!”这个名字一下子跃入了柏岚的眼帘,她心中不由一惊。“这是那个在新疆救过我的郭德照吗?他不是军医吗?怎么成了画家?”柏岚自言自语道:“不不不,不可能是他,事情过去都36年了……也许是同名同姓吧。”说完,她把报纸塞进角落,打算忘记这件事。
没想到第二天,柏岚又在另一份报纸看到了这条画展消息。“郭德照,30多年军旅生涯,新疆……”柏岚的记忆闸门被瞬间冲破,茫茫戈壁、帅气的军医、情窦初开、远去的火车……还有那美好与痛苦的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现……
意外邂逅,艰难岁月中唯一的心灵寄托
柏岚原本有个幸福而优越的家庭。父亲是个军医,英俊帅气有才华,20出头就当上了营长。当时她家的条件很好,柏岚和妹妹分别有自己的保姆。柏岚小时候更是顽皮霸气,特别是在外婆的上海老家,一条街上她看中什么可以随便拿。有时碰到不知情的人会说:“这个小孩怎么回事?买东西不给钱啊?”一旁的人则会拉拉他的衣角,轻声说:“小点声,那是王老太太家的小孩……”说话间,柏岚的保姆一路小跑赶了上来,忙不迭地为前面的“女强盗”买单。
但父母的离婚改变了这一切,新组成的家庭令柏岚十分痛苦,她有一种窒息感,这让年仅15岁的柏岚就有了离家的念头。所以当她一听到有去新疆支边的消息后,开心得不得了!新疆,那是一个多么遥远而美丽的地方啊!以前柏岚在电影里见过那里碧蓝的天空、雪白的云彩,还有那又大又甜的吐鲁番哈密瓜,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啊!于是,她天天去报名站缠着负责的同志要求赴疆。
因为她年纪小,父亲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柏岚为了表示自己的去意已决,竟坐在太阳底上暴晒自虐,最后倔强的父亲也不得不妥协了。终于,在1966年,15岁不到的柏岚拿到了赴疆的车票。
火车站台,哭声此起彼伏,周围的人都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只有一个小女孩,背着厚重的行囊,昂着稚嫩的脸庞,露出4颗小白牙,微笑着向她的父亲和家人挥手道别,她就是柏岚。
上了火车,柏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问同行的大哥哥大姐姐:“要坐多久火车到新疆啊?”“大概三四天吧。”“啊?才三四天啊,不是说要半个月才能到嘛,怎么这么快啊!”小柏岚嘟囔道,“真希望那个地方离家越远越好……”
火车一路急驶,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着,小柏岚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疲惫。但车过了兰州以后,窗外的景色像被凝固住了,除了茫茫戈壁和零星的骆驼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火车最终在新疆呼图壁停了下来,柏岚作为支边青年被分配到了畜牧厅奶牛场。到了那,她一下子就傻了眼。眼前的景象远不如影片中的那般美丽,现实生活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吃饭,碗也是搁在地上的。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生活了一年多,“文革”开始了,农场里搞起了“武斗”,大家开始成群结队地跑出去“避难”。柏岚随身带了一张部队家属证,途经乌鲁木齐时在一家部队招待所里住了下来。
白天她喜欢一个人去山上看火车,一看就是一整天。新疆的天气很伤人,没几天,柏岚就病倒了。那天晚上她高烧不退,那里山高路远没药没车,这可把招待所的所长给急坏了。幸好,招待所里住着一位等车的军医,在得知情况后立即为她做冷敷,并用酒精棉球擦拭她的四肢。那位好心的军医不但救了她的命,并且还帮她付清了房租,亲自买饭买菜送到她床前。柏岚心中有种想哭的冲动,多少年前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地关爱她的。
此人名叫郭德照,和柏岚的父亲一样是13岁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且都是军医,而最要命的是,他们拥有一样的帅气。和郭德照在一起,柏岚既有一种初恋般的甜蜜,又有一种和亲人在一起的温馨感觉。
那段时间是柏岚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去看火车,而是牵着他宽大而结实的手,一起走过山间那条深长的隧道,走向她常去的那个“火车观察点”。山腰的土堆上,他们并排坐着,手拉手一起看远去的火车。一辆辆火车驶入站台,载着一拨拨的人离去,消失在山间,柏岚心里感觉很宁静。
“是火车带我来的,火车也能把我的心带回去。”柏岚对郭德照说。
新疆的夜来得早,到了黄昏的时候,那场景美得像一幅画——蓝天白云、散落的星光,山腰间呼啸而过的火车,裹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一对青年男女在远处安静地遥望着远方。每当这个时候,柏岚感觉自己像逃离了现实,走进了童话般的故事,心中有一种久违的幸福。
专程探望,她的手里抱着别人的孩子
相逢总是短暂的,虽然郭德照对眼前这个清纯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但他知道自己是个军人,始终是要回到部队里去的。他担心柏岚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会有危险,于是他做通她的思想工作,替她买好回去的车票并送她上了车。
分开后一年间,他们断断续续地通着信。柏岚为了不出意外,几乎每次都要走上几个小时的路去取信,然后在回来的路上借着月光一边读、一边哭、一边将信撕掉……但不知从什么起,郭德照寄去的信如同石沉大海,他很久没有收到柏岚的回信了。半年后,对柏岚心存挂念的郭德照决定请几天假,一路辗转,专程去畜牧场找她。
“有‘四个口袋’(当时对军人的别称)的人来找柏岚!!”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郭德照的到来,在畜牧场引起了很大的哄动。郭德照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呢?
有人把郭德照带到了柏岚家。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得目瞪口呆!泥巴堆的破草屋里只有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用木头桩子钉的一方空地,上面铺些芦苇……而在上面躺着的正是他千里迢迢想要见到的柏岚,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未满月的孩子。
“你……好吗?”郭德照愣了半天,满心的疑问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唉,就这样吧。你也看到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呢?”柏岚沉默了好久,神精恍惚地回答道。
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郭德照感觉到周围似乎有千万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他什么也不敢说不敢问。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良久,来了三个男人,自称是柏岚老公的亲戚,一起将郭德照“请”到了另一间房间。他在这间屋子里等了整整一晚,满心期盼着柏岚会来看他,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柏岚没有来,直到郭德照走的时候她也没有来。临走前几分钟,郭德照躲在厕所里,将他心中的疑问和新的联系方法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嘱咐房东交给柏岚后,走了。
几天后,柏岚的老公回来了。
“听说有位军哥哥特地来看你啊!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呀?平时一本正经的,看不出来嘛!”他冷言道,“人家还给你留了纸条了呢,你想不想看啊?”
“纸条?在哪?”柏岚愣愣地回应道。
“想要啊,就在箱子顶上……”丈夫爽快地答道。
柏岚傻乎乎地跑过去,拿着凳子正想向上踩。还没等她的两只脚在凳子上踩稳,一记重重的耳光从天而降,将刚出月子的她打倒在地。
“你真不要脸!还真的会去找啊!你以为我会轻易给你吗?”丈夫握着拳头恨恨地说道。
柏岚从地上爬起来,依旧向箱子走去,丈夫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
“我让你看!让你看!看你还看不看了!”丈夫像发了疯似地打她。倔强的柏岚就是不服输,不管丈夫怎么打她,她还是要去箱子那看一看。而结果是——箱子顶上什么都没有。
{#_page_#}“那纸条早就被我撕了!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丈夫在一旁面目狰狞地笑着,柏岚的心在流血。
真相大白,重逢后揭开埋藏了36年的隐情
想到这里,柏岚不禁流泪了。她看了一眼报纸上画展的结束时间——明天。如果再不打电话,她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他了,于是她拨通了画展地汲古斋的电话。
电话刚巧是画廊老板杨育新接的,当他了解到柏岚和郭德照之间的故事后,激动地对柏岚说:“据我了解,你说的军医郭德照很有可能就是画家郭德照。这样,无论是不是,你明天下午2点都到我这来,我安排你们见个面,你一定要来!”
柏岚当时答应了,但挂了电话后,她又后悔了。那一晚,她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心想:“36年了,当年那个飒爽英姿、帅气逼人的军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呢?他在我心里是一座神像,谁老他都不能老啊……还有那件难以启齿的事,我已经埋藏了36年,我该怎么对他说呢?”
第二天下午2∶00,柏岚还在家里为是否要去见面的事而犹豫不决,一个电话打来,是画廊老板焦急的声音。
“郭德照来了!他已经在这等你了,你快过来啊!”
“我……临时有点事……可能……”柏岚支支吾吾道。
“没事,我们等你,你快点!”
柏岚想,算了,看来这是天意,去吧!
等她赶到画廊,已经是下午4点。柏岚的心跳得很快,脑子一片混乱。“他还在吗?会不会等不及走了?这样也好,不过我又挺想见见他的……”没等她回过神,画廊一角的一个身影吸住了她的目光。
“背影看起来有点像,但这头发……”柏岚正想着,那个身影刚好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了头。
“你是……柏岚?”那人试探地问道,声音十分沙哑。
“是……我是,你是郭德照?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柏岚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一个60多岁的老人,头发稀疏,眼睛有些浑浊。柏岚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我嗓子坏了。30多年了,你认不出我了吧?我老了,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呵呵……你也变了,比以前更瘦了。”郭德照笑着对柏岚说。
两人开始坐下聊天,像一对刚认识的朋友,有些拘谨。
“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有个结……我想知道,那时你为什么会突然结婚?还这么快有了孩子?”郭德照有些犹豫地问道。
柏岚心中一惊,思绪一下子又被拉回了那个痛苦的年代……
那次离开招待所没多久,她又跑回去找郭德照,但那时他已经走了。后来柏岚被调进了文工团,经常去偏远的地方演出。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演出完满脸的油彩连个洗的地方都没有,领导就把她们几个女孩子安排到条件稍好的机械队去。机械队的一个男支青看上了柏岚,穷追猛打,并扬言“一定要把她搞到手!”但柏岚对此人厌恶至极,总是避而远之。单纯的柏岚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但她不知道,一场罪恶正在偷偷酝酿中。
一天晚上,柏岚睡到一半,突然发现床边有个黑影闪过,她刚要起身看个究竟,那黑影竟一下子蹿上了她的床,把她压在下面,她挣扎、反抗、呼救,可是却无济于事……事情发生后,那个男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发誓说会永远对她好,但柏岚对他恨之入骨,反手给他一记耳光后跑了出去。
为了躲避他,柏岚断然离开文工团,回到农场。没人知道她的遭遇,所以大家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回到条件最艰苦的农场。柏岚心里明白,在当时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年代,适龄青年谈恋爱都要偷偷摸摸的,更别说一个20不到的小姑娘没结婚就被人搞大了肚子。传出去的话,别人不管你是被动还是主动,都会用白眼和唾沫把你“杀”死!柏岚害怕了,她想把这个孩子偷偷打掉,整天上蹿下跳,干最苦最累的活,一心想杀死肚里的孩子,但都没有成功。她想了很久,最终想出一步险招,让老天决定她和孩子的命运。
一天,别人发现她疼得在床上打滚,同屋看见后急忙将她送去医务所。医生问她怎么了,她直说阑尾痛得要命,嚷着要开刀。
“希望这次手术能带走一条生命,我的,或者是孩子的。如果这样都还不行,我就放弃了。”她躺在手术台上,心如止水,暗自想道。
可是,当她从医院做完阑尾炎手术出来后,这个孩子仍然在她的肚子里,而她也活了下来。
她怀孕的事由此传了开来,此时的柏岚心力交瘁,她知道自己除了嫁给那个人外,别无选择。而这些柏岚都没有在信里告诉郭德照,因为她想在他心里保留一个纯洁的印象,所以当郭德照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简直绝望得想死!
“你说我当时能跟你说什么?我怎么说得出口啊!”柏岚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郭德照,声音中带着无比的痛,泪水轻轻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郭德照怜惜地握了握她的手,一股亲人般的暖流涌上柏岚的心头。还是36年一同手拉手看火车的那种温暖,她想,只是心跳的感觉已经一去不返了。
世事难料,偶然学画埋下重逢的种子
郭德照离开奶牛场时,满肚子的不解和疑惑: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普通朋友远道而来,也应该接待一下吧?怎么这么冷淡?他留下那张纸条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知道答案。但几天、几十天、几个月过去了,他始终没有收到柏岚的回信,渐渐地,他失去了等待的信心。一年后,他和一个相识多年的女孩结婚了。
而郭德照并不知道,他走后,柏岚的痛苦才刚刚开始。“纸条事件”令柏岚的丈夫变得更加暴力,最后,忍无可忍的柏岚只得逃离了家。那时的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像个男人一样一天工作12个小时,铲蜂窝煤、拌尿素,什么活苦她干什么,她想用劳动来麻痹自己。
不久,她的拼命工作得到了回报,她当上了当地化肥厂的厂长。接着,回城的政策下来了,丈夫很想回他的老家天津。柏岚知道后,心想:这是个机会,我一定要彻底摆脱这不幸的婚姻!于是,她主动找到丈夫,说:“我们俩都要回城是不太可能的,要不我们离婚,那样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丈夫显然有些犹豫。
柏岚看到了希望,紧追不舍。
“我们可以假离婚嘛。等你回城了,可以再复婚。”柏岚试探着说道。
丈夫回城心切,经不住柏岚的游说,终于答应了。当时柏岚的脚骨折了,正打着石膏,丈夫说等她好了后再去。但柏岚怕他反悔,忙说自己的脚已经好了,并当场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喀嚓”剪了下去。真不知是天意还是突来的神力,柏岚竟把石膏剪开了!
到了办离婚的地方,柏岚强忍着心中的喜悦,听完旁人一阵无用的劝说,等到丈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他的名字。那一刻,柏岚的心都乐飞了天!她终于自由了!
柏岚苦难从此结束。不久之后,她通过父亲的关系调回了杭州,之后辗转上海、深圳、香港,最后去了日本一家有名的企业工作,一去就是10余年。
“对了,你怎么会成了画家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柏岚不解地问道。
“有一年,我们的部队驻扎在马鞍山的一个尼姑庵里。一次,我路过一间屋子,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阳光斜射进屋,把一只白瓷花瓶上的图画反射到油光锃亮的漆木桌子上,那场景真是漂亮极了!简直像一幅画!我赶忙拿来纸和笔,将眼前的景象画了下来。从此以后,我走到哪画到哪,见什么画什么,没想到竟然在中外书画大赛上得了奖,就这样成了画家。”郭德照激动地说道:“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画,我和你会在36年后相遇!也许,那次偶然的学画就是老天的安排。”
“是啊,生活就是这么让人难以捉摸!谁会想到,36年前的新疆奇缘会在今天、在上海,因一场画展而解开!”柏岚感叹道。
后记:
如今,柏岚和郭德照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柏岚现在做翻译、写小说,她和爱人用日语交谈、吃比萨,和一屋子动物共处;而郭德照离休后,在静安区社区学校和北新泾监狱教授国画,闲暇的时候还参与了多部影视剧的拍摄。
时间是无情的,也许它可以摧毁容貌、体魄,但却无法磨去记忆和恩情。真希望有一天,柏岚和郭德照两家人能在一起吃比萨、画国画,相信那一定是个美丽而感人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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