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之恋

时间:2017-04-14 08:26:13 

裁缝之恋是一篇能触动心灵感人的爱情故事。为您讲述唯美的爱情情怀,让你在平凡的生活中收获感动。

曹英虹的裁缝店不大,因为靠街,生意还说得过去。她在红头街开店已有些年头,但对她的来历,红头街人了解得却不多。记得她来的那天,天气不好,下着毛毛细雨。曹英虹蹬了一辆三轮车,车上载了一台缝纫机和锁边机。那两台机器被塑料布盖着,等她把塑料布掀开,大家才知道她是个裁缝,要在红头街开店。她租的房子是李有全的,房子不大,两间,一间屋子睡觉,另一间就是店面了。在这之前租李有全房子的是一个卖熟食的男人,因为吃死了人,那个男人连家当也没要,偷偷跑了。李有全的房子闲置了好几年,直到曹英虹到来。有人来租房子,李有全当然很高兴,这样他会多一份收入。李有全忙前忙后,帮着曹英虹抬缝纫机,汗水也顾不得擦。曹英虹来的第二天,把房子收拾了一番,刷了墙,还把门窗刷了绿色的油漆。其实,这些活都是李有全干的,曹英虹只是给他打下手。收拾停当,李有全买来一串鞭炮,曹英虹不同意他放鞭炮,但李有全还是把鞭炮点燃了。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响过后,小店就算开张了。李有全坐在裁缝店门口的躺椅上,同过往的人打招呼,还掏出烟来给大家抽,嘴上说着以后大家可以就近做衣服了,商店买的那些衣服,哪比做的合身啊!

李有全不怎么注重穿戴,他是一个喜欢吃的人。年轻时,为了尝尝狗不理包子的味道,他专程去了一趟天津,不仅吃了狗不理包子,还带回二斤天津大麻花。后来,他又去了一趟北京,一个人吃下一整只北京烤鸭。在穿戴上,他是随便的,特别是夏天,上身一件圆头汗衫,下身大裤衩,脚上趿拉一双拖鞋。人生在世,吃穿二事,这是他常挂在嘴上的话。人啊!说来说去,其实活的就是一张嘴巴。对李有全来说,吃远比穿要重要。他老婆和他离婚,与他那张爱吃的嘴巴不无关系。

曹英虹的裁缝店开张的第二天,李有全去了她的店里,说要做衣服。曹英虹正在擦拭缝纫机,听他说要做衣服,忙把手洗干净,拿了皮尺去给他量体。李有全站在那里,有点拘谨。自从他老婆和他离婚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同一个女人靠得这么近。量完后,曹英虹才问他带布料没有。李有全摇了摇头,说没有。曹英虹的店里没有布料,她做衣服,只是来料加工。李有全就说,你可以进布料啊,这样不仅可以挣加工费,还可以从布料上赚一点。曹英虹说她过去做衣服,都是顾客自己带布料来,自己进布料,万一顾客相不中,那会积压的。李有全说,你可以去市场上看看,到大街上看看,时兴穿啥你就进啥。李有全一再怂恿曹英虹进布料,她就去市场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用三轮车拉回三卷布料,想不到卖得还不错。李有全就说,我说得没错吧?现在的人都学懒了,你想他们去市场买布料,然后再拿来找你做,那多麻烦。

曹英虹是一个聪明女人,她知道李有全对自己好,不仅她知道,红头街上的人也知道。李有全离过婚,儿子正在上学,他一个人过,三天两头往曹英虹的裁缝店跑,大家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呢。李有全每次来,曹英虹都客客气气,还专门买了茶叶,只要他来,她都给他泡上一杯茶,端过去时说一声,李师傅,喝茶。

李有全喝了人家的茶,一些玩笑话就不能说了,说话也就变得一本正经。他知道这个叫曹英虹的女人并不简单,仅凭这个女人的客气,你就不好意思想别的。曹英虹同红头街人从不开玩笑,说话慢声慢气,客客气气,见了年纪大的,不管是谁,都一口一个师傅地叫。有一次,李有全喝多了酒,摇摇晃晃去了曹英虹的裁缝店。借着酒劲,他说话比平时大胆了许多。曹英虹不说话,低着头,咯嗒咯嗒踩着缝纫机的脚踏板。李有全靠过去,当他瞥见那把锋利的剪刀后,他讪讪地笑了笑,酒也醒了。那把剪刀好像是曹英虹故意放在显眼处的,剪刀锋利,不是她裁衣服用的那把剪刀。李有全打了一个酒嗝,说你忙,我得回去睡觉了。

曹英虹送出门来,说李师傅,路上小心。

风一吹,李有全醒酒了,他对自己说,这个女人外柔内刚呢。

李有全走后,曹英虹就把剪刀收了起来,继续咯嗒咯嗒地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她做的是一件男式上衣,圆领、对襟,布料是丝绸的。衣服的扣子是铜丝一字扣,都是她自己做的。等她把那件上衣做,好,挂衣架上,红头街人的眼睛突然一亮,这才真正见识了她的手艺。李有全看到那件上衣后,问曹英虹给谁做的。曹英虹说,李师傅,前些日子您说要做衣服,这不我做了一件,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李有全咧嘴笑了笑,说那我穿上试试。

曹英虹说,李师傅,你照照镜子看看。

李有全对着镜子看了看,点点头,说你做得真好,很合适。

那天中午,李有全穿着那件对襟中式上衣,在红头街来回走了两趟。回到曹英虹的裁缝店,他说,人家都夸你做得好呢。

曹英虹说,大家都说好,那您就穿着。

李有全要掏钱,曹英虹不要,说李师傅,您要实在过意不去,我从房租里扣下那钱就是了。

李有全点点头,说也好!也好!

曹英虹的生意就是从那天开始红火起来的。

李有全穿了那件上衣,逛街,去麻将馆,除了睡觉,一天都穿在身上。见了熟人,他就说,看看!咋样?是小曹做的。她的手艺可是顶呱呱。李有全逢人就夸曹英虹的手艺,俨然是在给曹英虹做广告。从穿上那件上衣开始,红头街人发觉李有全开窍了,把穿看得比吃重要了。李有全焕然一新,与过去的那个李有全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红头街人夸他又年轻了,他就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嘛,我穿的衣服都是小曹做的。那天,李有全对卖麻辣烫的老胡这么说时,老胡说,老李!我看小曹对你有意思,要不要我帮你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李有全说,什么窗户纸?我和小曹可什么也没有。

老胡嘿嘿地笑,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李有全说,小曹在红头街待了有四年了吧?

老胡点点头。

李有全说,这四年里我和小曹可是清清白白的。

老胡说,小曹的男人死了,你说她能不找?她不会就这么过下去吧?

李有全一怔,你听谁说的?

老胡说,你弟妹啊。那天,你弟妹问过小曹的,是小曹亲口说她男人死了。

李有全说,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就是我有那心,人家还没那意呢。再说了我一个人过习惯了,下半辈子不打算找了。

老胡听了就笑,指了李有全的裤裆,你不想,它想啊!

李有全说,想啊!想你老婆那里。

老胡说,我是认真的。

李有全说,我也是认真的。

老胡说,你想想曹英虹还可以,想我老婆,我老婆还不尿你那一壶呢。

曹英虹在红头街一干就是四年多,生意呢,越做越红火,不仅能挣够吃喝,房租也交得及时。不止红头街的住户来找她做衣服,远在红头街之外的人也慕名而来,甚至电视台的一个女播音也找到了她,要她做衣服。李有全每月拿到五百块钱的房租,这钱正好够他儿子上大学的生活费。李有全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句话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只要曹英虹进了布料,适合他穿的,曹英虹都会先给他做一件。李有全觉得这日子过得挺好,曹英虹虽然不是自己的女人,但比自己的女人强多了。有时,李有全做了好吃的,他会给曹英虹送一份。开始的时候,曹英虹还再三推让,李有全见状不高兴了,说你要不留下,就是看不起我老李。曹英虹只得收下。李有全说,你不要多想,我李有全也没别的意思,我是把你当成我妹妹了。李有全再去裁缝店,曹英虹改了称呼,一口一个哥地叫他。李有全先是一愣,接着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曹英虹的长相,怎么说呢,你初看也许觉得她并无过人之处,但细看却是越看越好看。有些女人就这样,姿色平平,却耐看。曹英虹就是这样的女人,透露着一种自然的淳朴,只是她忙于生意,平时不喜打扮。一个女人,在红头街开店,无依无靠,街上的那些二流子难免会来滋事。有一个叫二秃子的,是个光棍,曾去裁缝店想曹英虹的好事。那天,下着雨。二秃子喝了点酒,趔趄地走进店里,嚷着要做衣服。曹英虹见他喝了酒,就说师傅,等明天吧。二秃子说,我现在就做,干吗等明天!曹英虹只好扭过头去给他量体,她闻不得二秃子那身酒气。二秃子站在那里,却站不稳,身子一晃,双手抱住了曹英虹的腰。曹英虹想挣脱,可二秃子抱得紧,嘴巴呼出的酒气直让她犯恶心。二秃子说,曹英虹!哥不做衣服了,哥想要你。说着,二秃子就把曹英虹往她睡觉的那间屋子抱。曹英虹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二秃子说,你喊也没用,这大下雨的,没人听见。

卖麻辣烫的老胡买酒回来,听见曹英虹喊,就知道有事了。但他没去曹英虹的裁缝店,而是朝李有全家跑去,边跑边吆喝,老李!老李!快出来!

李有全听到喊声,趿拉着鞋,走出门来。

老胡说,老李!你快去看看,曹英虹出事了。

李有全拎了一把菜刀,转身窜出门。他一路只顾跑,到了曹英虹的裁缝店,才发觉自己脚上的拖鞋跑掉了一只。看到正抱着曹英虹的二秃子后,李有全大喝一声,二秃子!你不想活了!

二秃子见李有全手握菜刀,一愣,忙松开了曹英虹,说曹英虹给我量体呢,我要做衣服。

李有全说,你做衣服!你这个秃子,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拿菜刀把你的瓢给开了。

二秃子说,你那么凶干吗,我走还不行嘛。

二秃子走后,曹英虹哭了,她趴在缝纫机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李有全拍了拍她的肩,说没事了,没事了。以后谁要敢来欺负你,我拿菜刀劈了他!

曹英虹转过身,趴在李有全的怀里,又哭。

李有全轻轻拍着曹英虹的肩,说好了,没事了。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来欺负你了。

事后,老胡对李有全说,老李!有戏。

李有全说,老胡!你可不要乱说,坏了人家的名声。

老胡说,看看,抱都抱了,你还说我乱说。

李有全说,你还说呢,你看到二秃子欺负曹英虹,你咋好意思看着不管啊!

老胡说,你是知道二秃子的,打架不要命,我哪敢得罪他。

李有全了解二秃子,在红头街住了那么多年,他哪会不了解二秃子。只是当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哪来的那股冲劲,居然拿着菜刀,把二秃子骇走了。后来,见了二秃子,李有全有点胆怯,怕他找茬。谁知二秃子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跟李有全搭讪。二秃子曾问过李有全,当时自己要不走,他会不会拿菜刀砍自己。李有全说,你说呢?

二秃子摸着光秃秃的脑门说,看你那架势,我觉得你会。

李有全有点心虚地说,也许吧。

从那以后,二秃子没再去曹英虹的裁缝店找事。倒是李有全,去得比过去勤了。虽然曹英虹对李有全没那种意思,可李有全却不那么想,他觉得只要每天能看一眼曹英虹,自己这一天就没白活。李有全坐在裁缝店门前的躺椅上,泡上一壶茶,悠闲自在地喝着,不时和曹英虹聊两句。要是缝纫机出问题了,李有全就拿来螺丝刀、扳手什么的,修理缝纫机。李有全曾在机械厂干过,修理个缝纫机不在话下。空闲时,他还做了多个衣撑,用来挂做好的衣服。对李有全所做的一切,曹英虹都是看在眼里的。别看李有全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倒很细的。

是在哪一天呢,李有全不记得了,一个男人来到红头街,走进了曹英虹的裁缝店。那个男人来了后,就再没走。

曹英虹还和过去一样,见了面,一口一个哥,叫得亲切。李有全笑笑,那笑看上去是勉强的。笑过之后,李有全说,小曹,收徒弟了?

曹英虹说,哪是徒弟,是我一个亲戚,不想在家种地,就出来了。

李有全又笑笑,是你亲戚?

亲戚。曹英虹对那个男人说,这是李哥,我的房东。

那个男人笑笑,嘴唇动了两下,忙去掏烟。

李有全说,抽我的抽我的。

曹英虹说,李哥,你就叫他小陈吧。

李有全点上烟,说你忙,我逛逛去。

那个男人来了后,李有全不再像过去那样,把躺椅搁店门口,泡上一壶茶,在树荫下打盹了。那个男人呢,不怎么喜欢说话,一天也难得见他张嘴。有时,李有全过去和他搭讪,问他找到工作没有。那个男人"唔"一声,然后摇摇头。李有全掏出烟来叫那个男人抽,可他却摆了摆手,说戒了。李有全讪讪地说,天真热。然后摇着手中的蒲扇,趿拉着拖鞋,朝王三的麻将馆走去。

到了麻将馆,王三一见李有全就说,老李!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李有全说,你这个王三!有水吗?先泡壶茶来,

王三把茶端上来,说老李,想不到,真想不到,曹英虹的那个亲戚会半路插一杠子。

李有全把脸沉下来,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王三笑起来说,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啊。

李有全说,他是曹英虹的亲戚,农村来的。

王三说,我看不像,他要是曹英虹的亲戚,哪会住在店里呢。裁缝店那么小,他们怎么睡?我看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说不定人家是曹英虹的老相好呢。要不然曹英虹哪会把他留在店里。

李有全说,放你娘的屁!

王三说,看看!说到你的痛处了不是。

李有全心里烦,茶也没喝,起身走出麻将馆。王三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说,老李!喝茶啊,都给你泡好了。

李有全把手一挥,不喝了!

王三站在街上,看着李有全的背影,没再说话。他知道李有全对曹英虹有意思,这半路杀出一个男人来,说是亲戚,但看上去关系却不一般,他李有全能不闹心吗?

路过曹英虹的裁缝店,李有全停下脚步,那个男人正坐在门口的马扎上择菜。他朝店里看一眼,曹英虹正低着头,脚下的缝纫机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这个男人是她什么人呢?说亲戚,看着却不像。王三说得对,他是曹英虹的相好吧。李有全走出一段路,又回头去看。那个男人已回到店里了。这个男人到底和曹英虹啥关系呢?李有全想了又想,决定去派出所一趟。他的一个侄子是派出所的民警,自己出面一问,什么都清楚了。去派出所回来的路上,李有全买了一只鸡,他想喝点酒解解闷。

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后,李有全睡了一觉。刚睡醒,曹英虹来了。李有全开了门,叫曹英虹到屋里坐。曹英虹气喘着,胸脯微微起伏,说话的声音似乎在打战:小陈被警察带走了。

李有全说,咋回事?警察昨平白无故抓人呢?

曹英虹说,他们说小陈有问题,带派出所要问话。

李有全说,小曹,你就别把哥当外人了,小陈到底是你什么人,你最好告诉我,到了派出所我好有话说。

曹英虹说,李哥,小陈就是我的一个亲戚。

李有全说,那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派出所。

去了一趟派出所,李有全不仅摸清了那个男人的底细,还了解了他和曹英虹的关系。那个男人刚从监狱出来,他是因为强奸被抓,在监狱待了五年。那个男人出事后,曹英虹就和他离婚了。李有全想不明白,曹英虹的男人从监狱一出来咋就找到了她,而她呢还把他留在了裁缝店。那个男人要是找点事做,也说得过去,可他整天啥也不干,话也不说,靠一个女人养着,这哪是一个男人所为。

裁缝店门前的那位置被那个男人占去后,李有全只好去麻将馆消磨时间了。去麻将馆,李有全赢钱的时候不多,为了打发时间,输两个钱也不是坏事。只是李有全不再穿曹英虹给他做的衣服,他又穿上了过去常穿的那件圆头汗衫和大裤衩,手上拎着一把蒲扇,脚上趿拉着那双旧拖鞋。回到过去的生活,李有全才感觉日子过得寡淡无味。想想那个男人来之前的日子,李有全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那时多好啊,坐在裁缝店门前的躺椅上,喝着茶,和曹英虹说话,一整天都心情舒畅。

一天晚上,李有全从麻将馆回来,走到曹英虹的裁缝店,听见那个男人说,你一口一个哥叫得倒蛮亲,你知道不,就是那个姓李的去找的警察。

曹英虹说,老李去派出所干吗,他又不知道你刚放出来。再说,你现在又没犯法。

那个男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去派出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曹英虹说,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说,他是看着我碍眼哩。

曹英虹说,老李才不是那种人呢。

那个男人说,看看,连说话你都护着他,谁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曹英虹说,什么关系!老李是我房东,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嘿嘿地笑起来。

曹英虹说,你说我和你还有关系吗?我们都离婚了,我和你啥关系都没有了。

那个男人说,离婚了怎么啦?离婚了我也是你男人。

曹英虹说,你还有脸说这话!

那个男人没说话。

曹英虹也没再说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裁缝店里发出啪的一声响。那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干净利落,听上去很清脆。

李有全以为挨了一巴掌的曹英虹会哭,可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哭声。李有全想好了,只要那个男人再打曹英虹,他就冲进店里,把那个家伙教训一顿。李有全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叹口气走了。走出不远,他听见曹英虹哭了,哭声呜咽。但李有全没再回去,就算自己回去,进了店里,又能说什么呢。

过了两天,李有全从裁缝店路过,没见着那个男人,他就停下来,朝店里张望,正看着,曹英虹喊了一声哥。李有全只好说,忙着了。

李有全要走,曹英虹却走出裁缝店,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哥没事来坐啊。

李有全说,他呢?咋不在?

曹英虹说,走了。

李有全说,去哪了?

曹英虹说,回老家了。

李有全在曹英虹搬来的马扎上坐下,接过曹英虹泡好的茶,说你忙你的吧。

曹英虹说,哥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你看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李有全说,你看你这话说的。

曹英虹叹了口气。

李有全说,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是不是要走?

曹英虹摇了摇头,说生意好好的,我去哪呢。

李有全说,不走就好。那他呢,还回来吗?

曹英虹说,不知道。

李有全点上一根,却听见曹英虹说,哥咋没穿我做的衣服?

李有全尴尬地说,舍不得穿呢。

曹英虹说,这有啥舍不得,你穿就是,穿旧了,我再做。

李有全笑了笑。

李有全再次坐在裁缝店门前的躺椅上是在两天以后,他又同过去一样,泡上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和曹英虹闲聊了。有几次,他忍不住想问问曹英虹,既然和那个男人离婚了,干吗还受那份气,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曹英虹终于提到了她的孩子,是个女孩,正在读小学四年级。过去,曹英虹从不说她的家事。有时,李有全问她,而她支支吾吾,拿别的话题挡过去了。

李有全说,你闺女长得也跟你一样好看吧?

曹英虹笑了笑说,长得不像我。

李有全哦了一声,说那长得像她爸。

听李有全这么说,曹英虹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曹英虹叹了口气,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人这一辈子,谁有前后眼呢。

李有全说,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只是别委屈了自己。

曹英虹点头称是。

那天,李有全很开心。回到家,一高兴,还喝了点酒,美美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天己黑下来。看看外面的天,李有全洗了把脸,找来曹英虹给他做的衣服穿上,出了门。

刚来到街上,就看见老胡慌慌张张地朝他跑过来。

李有全说,老胡,你跑啥?

老胡说,不好了,裁缝店着火了!

李有全的心马上悬了起来,着火了?怎么会着火呢?小曹呢,她没事吧?

老胡说,她不在店里。

李有全悬起的心这才放下。等他赶到,119也到了,四个消防员正架着水龙头,对着裁缝店喷水。裁缝店的门挂着锁,火是从里面往外烧的,火势很大,浓烟滚滚。等火被熄灭后,李有全双腿一软,瘫坐了在地上。

李有全以为曹英虹会收拾东西回家,一场大火过去,店里也没东西可收拾了,那台缝纫机和锁边机已烧得不成样子。曹英虹真要走,也只能只身一人走了。但李有全没想到曹英虹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说房子没事,花钱拾掇一下,再把店开起来。李有全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这把火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曹英虹。在红头街,他只得罪过二秃子。不会是二秃子放的火吧。李有全找到二秃子,不等他说话,二秃子先开口了。

二秃子说,老李!你不会是怀疑我放的火吧?我二秃子明人不做暗事,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二秃子是不会做的!

李有全说,我没说是你。

二秃子说,当然不是我了。曹英虹又没得罪我,我哪会干那种事呢。就算她得罪过我,我也不会那样做!我二秃子好歹是个男人。

李有全无话可说。不是二秃子干的,那还有一个人值得怀疑。可曹英虹的前夫回老家,他不会偷偷跑来,趁曹英虹不在,去放一把火吧。对失火的原因,曹英虹没多想,她找来人,把房子拾掇了一番,墙面刷了乳胶漆,门窗换成了铝合金。屋子呢,还吊了顶。收拾妥当,她又去买了缝纫机和锁边机。裁缝店开张那天,曹英虹买了两挂千头鞭炮,开玩笑地说,放放炮仗,震震邪气。

李有全说,你说得对。

曹英虹站在一边,看李有全去点鞭炮,嘴上说着,小心着点啊。

李有全说,没事的,你离远点。

在鞭炮的噼里啪啦声里,裁缝店再次开张,生意还和过去一样好,一样红火。在裁缝店开张不久,曹英虹还收了两个徒弟。李有全坐在裁缝店门前的躺椅上,抽烟、喝茶,有时和曹英虹聊两句。刚开始时,曹英虹的那两个徒弟还以为李有全是她男人呢。曹英虹对李有全己不像过去那样心存戒备了,她甚至主动和他谈起了自己那段不幸的婚姻。正说着,曹英虹停下来,看一眼李有全说,哥,你就不打算再找了?

李有全怔了一下,说一个人过蛮好的,不用操心其他的。

曹英虹说,再孝顺的儿女不如半路夫妻,找个伴,老了也好有个人照顾。

李有全哦了一声。

曹英虹说,看着有合适的再找一个。

李有全有点纳闷,他想不明白曹英虹说那话的意思。之前呢,在曹英虹刚来那阵子,他心里蠢蠢欲动,一个劲地往裁缝店跑,对曹英虹他心里是有那个意思的。但后来,特别是在曹英虹的前夫来了,裁缝店失火后,他就不再想了。他总觉得那把火烧得不是裁缝店,而是冲着他来的。女人心,大海针。有时,真叫人琢磨不透呢。李有全要不就去麻将馆,要不就坐在裁缝店门前的躺椅上喝茶,只是去麻将馆的时间不如待在裁缝店长。但过了一段时间,曹英虹发现李有全来裁缝店的次数少了。有时,两三天都不来一趟。即使他来了,也就是坐一会儿,抽上一根烟,就说去麻将馆看看。

曹英虹说,麻将馆人多,热闹。

李有全说,我要不去,那个王三见了我就嚷嚷。嘿嘿,没办法呢。

过了两天,李有全带着一个女人来到了裁缝店。曹英虹一愣,叫了一声哥,李有全说给她带顾客来了。

李有全笑笑说,我说你手艺好,可她不信,这不来找你做衣服了。

给那个女人做好衣服后,曹英虹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李有全在麻将馆认识的,两个人好了有一个多月了。女人来拿衣服那天,又看中了一块丝绸布料,女人反复摩挲着,之后裹在身上,问曹英虹自己穿合适不合适。

曹英虹说,做旗袍合适。

那个女人说,我问问老李,他要是同意我做旗袍,那我就做一件。

曹英虹说,那我把布料给你留着吧。

到了下午,那个女人又来了,说老李同意我做了。

看那个女人的身材,曹英虹觉得她穿旗袍不怎么合适,可人家喜欢穿,她只好去做了。

给那个女人量体后,那个女人对曹英虹说,是老李要我做的。

曹英虹说,哪个老李?

女人就笑了,说李有全啊!他觉得我穿旗袍好看,那我就做一件。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穿那种衣服,会被人家笑话的。小曹啊,你这身材穿旗袍才好呢。

曹英虹说,大姐是笑话我哩。

女人问要几天才能做好。

曹英虹说,三天吧。

没用三天,曹英虹就把旗袍做好了。在给那个女人做好旗袍后,她给自己也做了一件,样式一样,颜色也一样,只是她做的那件要瘦些。正像那个女人说得那样,曹英虹的身材,苗条、挺拔,穿旗袍,肯定是好看的。旗袍做好后,天就到了四月,桐花开得正热烈。在裁缝店门旁不远处就有一棵桐树,只是曹英虹来红头街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桐花开了,有的甚至凋落了。看着那棵桐树,她叹了口气。上次,李有全拿菜刀把二秃子赶走后,曹英虹心里就有他了,但她没对李有全说出来。这个老李!曹英虹又叹了一口气。上次和李有全谈到找老伴的事,她以为李有全领会了她说那些话的意思。说了半天,想不到李有全却没听明白。他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作糊涂呢。这么想着时,曹英虹看见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是李有全,女的呢,穿着她做的那件旗袍。两个人牵着手,有说有笑地朝麻将馆走去。毕竟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不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了,从后边看,那腰身上下一般粗。那被箍紧的赘肉,一颤一颤的,水一样晃荡着......

曹英虹给自己做的那件旗袍,一直挂在衣架上,在做好后只穿了一次,就再没穿过。本来她是想穿给李有全看的,因为李有全曾夸过她的身材,说她腰身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李有全那么说的时候,曹英虹的脸微微红了,只是李有全没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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