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之死

时间:2017-04-10 1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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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春蚕凹陷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看着对面墙上的老式时钟。走针不辞劳苦,昼夜周旋。钟摆摇啊摇,犹如午后花园里秋千架上的少女,到了整点,又是连绵的撞钟之声。

1

方春蚕凹陷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看着对面墙上的老式时钟。走针不辞劳苦,昼夜周旋。钟摆摇啊摇,犹如午后花园里秋千架上的少女,到了整点,又是连绵的撞钟之声。

每天,端木出门之后,春蚕就在这样的静默中度过一天。

偶尔也会邀请朋友来打一场麻将。

宋词坐在她对面,绾着发髻,脸上用了淡淡的胭脂,穿了一件宝相花纹样的杏色针织外套。摸到好牌会暗自微笑。宋词出牌时抬眼,察觉到她的失落,揣度着说:“春蚕,手气背的话就不要打了,何必苦撑。”春蚕摸了新牌,然后放倒,赢了一把大牌。

宋词见状,隐约猜出八九:“那就是端木咯。”

端木和她的婚姻危机在这寥寥几个牌友中是公开的秘密

春蚕终于忍不住,说了前夜的事。

前夜,二零零一年的谷雨节气。苏城白日却天气晴朗,至晚间空气潮湿温润,气压微降,但没有下雨的意思。一直到十一点多,端木都没有回来。打电话,已关机。

春蚕在将近零点的时候披衣起身,出门去找他。端木不酗酒,不赌,也很少在洗浴中心温泉会所流连。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方面。

春蚕知道他曾经的一位相好,只有沿着破碎的线索去找,最后在西城区的一家夜店见到那个叫柳丝的女人。她顶着一头蓬松绚烂的烟花烫,除了嘴唇上一层湿漉漉的口红以外,几乎素颜。这与春蚕预想中的浓妆艳抹相去甚远。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高领七寸袖旗袍,佩戴金托红宝石的老式戒指。细小撞色,甚为惊艳。

听侍应生说有人找,她就穿过舞池里扭动的人群。步伐缓缓,姿态灵巧,避免着和别人发生肢体上的碰撞,优雅雍容。各色灯光幽微华美地抚摸着她的肌肤。这使得她看起来几乎透明,而且纤毫毕现。

柳丝蹬着十厘米的细枝高跟,春蚕必须采用仰望的视角。

柳丝的目光很有力,落在脸上犹如耳光:“你是女同,还是来找男人。”

春蚕一时哑口。

柳丝艰难地笑了一下:“一个独行的陌生女人来找我,无非就是这两件事。”

春蚕点点头:“我来找端木。”

柳丝眼帘低垂,语气冷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端木。”

然后她就转了个身,步态袅娜地走远了。

柳丝离开夜店时是凌晨两点,她换了便装,上了自己的座驾。春蚕拦了出租紧随其后。在茫茫夜路上,春蚕想象着端木把自己剥洗干净,横陈在床,等待着柳丝的样子,一时六神无主。只有不断催促司机提速。司机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在后视镜里白了春蚕一眼说:“不去盯男人,却跑来跟踪情妇。一切不扼杀在源头,只知道放马后炮就一事无成。”春蚕在后厢满脸通红,默不作声。

尾随柳丝来到她入住的大酒店。柳丝进门后,春蚕在宽阔的走道里局促不安,不知将手脚置于何处。她穿了一件月白的外套,频繁地在小范围内来回踱步,在走廊红毯的映衬下,犹如舌头上一颗轻轻翻动的米粒。她怀疑监控室的人看到她窘迫慌张的样子会把她当做某个通缉犯带走。

她最终敲了门。

柳丝裹着一条浴巾半倚门框,香烟在指缝间氤氲流转。她用余光打量着春蚕:“是你男人的话你带走。不是的话,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我这里不是公厕。”

在春蚕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里面的人问:“柳,是谁。”那声音并非端木。

春蚕落荒而逃。

2

厨房里的檀香烧尽了,春蚕去续上。女儿也睡醒了,她去卧室里哄抱一番,重新回到牌桌。

宋词说:“不管他是不是跟柳丝,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牌友阿莉铿锵地打出一枚踌躇很久的九条:“柳丝这种女人你不至于和她啰嗦。你要是想计算她在苏城跟过的男人,恨不得头发都能当手指用。”

宋词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太低劣了。”

阿莉说:“我们家那个也不是没被她勾过。不过就在舞厅跳了一支舞而已,她就把人领到家里去。进门之后,自己先脱个精光。我男人没见过大阵仗,回来以后就跟我实话实说了。”

牌友阿媛一脸窥秘猎奇的神色,问道:“真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后来呢。”

阿莉一边碰牌,一边讽阿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把男人亲自送到她床上去不是知道得更清楚?”

宋词笑出了声。

阿莉轻描淡写:“我后来也没说什么,就在饭桌上跟他讲——你要是想跟她混,我们就离。你要是还想跟我过,就再不要跟她多啰嗦一句。他本来也老实,自此以后再没有过。”

春蚕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深夜,荧屏里播放着沉闷的夜场电视剧。台湾的豪门伦理戏,拖沓冗长,一句单薄的台词可以扩展成为整整一集。厨房里烧着热水,水壶盖子噗噗地颠动着。春蚕开了一盏落地灯,披着线衫倚在沙发上打毛衣。女儿在身边熟睡,在毛毯的包裹下犹如枝头带叶的玉米。

她打着打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女儿出生才三个月,她母亲上个礼拜才回老家去,他就旧疾复发,迫不及待地眠花宿柳。婚姻如何继续。是否要接受宋词的建议,趁早散场。

至十一点端木仍然未归,无法联系,故伎重演。

春蚕拨通宋词的电话:“他还没回来,我现在一筹莫展。真的要按阿莉的办法直接跟他摊牌?”

宋词细语呢喃,嗓子里含着未化的蜜糖一样。仿佛晚间喝了酒,半醉半醒。她说:“欲扬先抑。要想通过一两句冷静的话来威慑他,先要轰轰烈烈地大闹一场。”

端木到家时,春蚕已经熄了所有的灯。

他进门换鞋的瞬间,静坐在暗处的春蚕操起遥控器就向他砸过来。端木刚要吼,但是怕夜阑人静,闹醒街坊四邻不好收场,只有压低了声音:“疯啦?”

春蚕没有心思理会他,只要是能砸的东西通通砸过来。靠背,拖鞋,指甲剪。端木走过来卡住她的喉咙:“方春蚕,三更半夜,你最好给我收手。”

春蚕啪地给了他一耳光。

端木愣住了。春蚕挣开她,跑到房里哄慰受惊的女儿。

端木没有回房间,他独自呆在客厅。后来春蚕听到他在外面打电话。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贴着房门偷听。凭借端木这头断续的词句,她肯定他是打给那个女人。

“这女人简直疯了……”

“不是孩子的话,我早离了。受今天这份气……”

“你少劝我……”

春蚕哗地拉开房门冲出去,夺过端木的电话大嚷:“喂喂,喂,婊子,烂货,你说话。”

但是那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呼吸时的气流一波一波匀速镇静地撞击着听筒:“你说话,这时候装聋作哑了啊。”

春蚕在那端长久的沉默中按了挂机键。她隐约瞧见已拨电话里显示了对方的名字——唐多令。

3

大红袍在茶盏中沉落回旋,午后的慵懒日光透过蕾丝窗帘在地板上投射出浅浅的阴翳。宋词带来的玫瑰在瓶中开放,一朵一朵,犹如美人盛妆的脸盘:“如果是这样的话,是时候和他好好谈一谈。”

春蚕剥下一片玫瑰花瓣在手里把玩:“说我多在乎这个男人,谈不上。只是有太强的挫败感。凭什么有些女人就有五指山,可以给男人一个宽松的牢笼,年年岁岁举案齐眉,轻轻松松地做一品夫人。我不过跟他才这么点时间,就分崩离析,一盘散沙。宋词,这是命?”

宋词在一旁喝茶,不说话。玫瑰花瓣被春蚕的指甲掐出艳丽花汁,留下一小段一小段的暗紫色淤痕。

春蚕说:“不过是想有个好归宿,相夫教子,细水长流。这不算妄想吧。”

宋词站起身来,眺望远处守城的钟楼:“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想的呢。”

那天黄昏,宋词走后,春蚕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连日的疲劳和忧心让她不堪重负。

她梦到与端木的初见。他们被介绍人安排在茶楼见面。端木文质彬彬,春蚕随便提起一个话头,他就可以接下去兴趣盎然地说很久。他在西城区经营一家装饰公司,可以称之为业内的青年才俊。春蚕已经算大龄女青,家中催促不断,压力颇大。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仿已待嫁。当然,不负所望,绣球得中,这终于成为她的最后一次相亲。

春蚕在渐渐降落的夜幕中醒来,两眼潮湿模糊。

居然是端木叫醒她的。他今天提早回来,还做了晚饭。他们分坐在餐桌两侧,默默地吃着。这貌似斗转星移的事态让春蚕暗自揣度,是不是端木浪子回头,洗心革面。如果当真时局扭转,主动权在握,那么此时发言,必然稳操胜券。

她叫他:“端木。”

“嗯?”

“你要是想和我过,我们一如既往,你就不要再联系她。你要是想找她,我不拦你,我们离婚。”

春蚕错了。她以为他倦鸟归巢,良心发现,最终负荆请罪。但他不过出于礼教,遵循好聚好散的原则,为她做了最后的晚餐。

端木说:“那就离吧。”

4

离婚协议搬上了日程。

阿莉阿媛倚在沙发里看孩子满月时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不禁感慨时移世易,红颜薄命,等闲变却故人心。宋词把她搂在怀里,耐心宽慰开解。

宋词的发丝在风里飘飘招招。春蚕靠在她怀里,瞳孔变作相机,在窗外的远景和宋词的发丝间来回聚焦,不断地拉远收近。

她说:“如临大敌,城门失守。宋词,我完了。”

宋词几根纤长的手指在春蚕的手臂上错落轻击,仿佛在演奏钢琴。房间里静极了。

宋词说:“协议书写好了?拿给我看看。到这个时候,只能理智分析,不能吃一点亏啊。”

春蚕摇摇头:“我水平有限,让他先草拟一份。”

宋词的目光本来落在远处,陡然一收,盯着春蚕说:“一定要把孩子争取过来。哪怕家产少分一些没关系,你条件在这里,以后再慢慢找,不愁没有靠山。女孩子,让她跟着父亲是怎么也不方便的。”

女儿判给母亲。不动产,公司的流动资金以及所有银行账户全部划到端木名下。春蚕只要了房子作为安身之所。

她说:“我一个女人,又带着孩子,入夏的天气还这么热,找着房子也不一定合适。”端木同意了。而且良心未泯,在西城区又买了一套房,为女儿置业,交由春蚕打理。

端木搬走的那天下大雨。正午时分,天就暗下来了。雨水并非由小到大,而是突然之间暴雨倾盆。不过三两分钟,很多人家没来得及收的衣服就全部淋湿。端木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冬衣太厚,整理出三大纸箱还有余。春蚕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他在卧室里忙里忙外,良久说了一句:“要是带不走的话,留几件在这里也无妨。以后回来看女儿,还可以小住。”

端木犹豫半晌,终说:“没事,这一趟挤一挤应该能全部带走。”

春蚕不说话了。

端木带着最后一箱东西告辞进电梯时,春蚕追了出去拦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抛妻弃子,不管不顾。你告诉我啊。”端木迟钝了片刻,欲开口时,电梯门却缓缓地关上了。

春蚕愣在原地,听着婚姻最后那一点凄迷的余响在垂直的黑暗甬道里渐渐沉落。

5

春蚕打扫卫生时,在端木书桌下面扫出一枚照片底片。用放大镜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是两个人的合影。在照相馆,摄影师说:“我洗洗看,见光太久,又落了灰有划痕,不一定成功。”

后来,摄影师把照片递到春蚕手上:“已经尽全力了。但这位小姐的脸部实在没法修复清楚。”

这张照片应该摄于某个山崖风景区,前面是繁盛的花丛,后面是浩瀚汹涌的云海。她站在端木旁边,挽着他的手臂。她绾着发髻,穿了一件宝相花纹样的杏色针织外套。身材颀长,妩媚幽艳。

在接过照片的那一刻,春蚕内心并不慌张落魄。她只是带着点自嘲的口气叫出了她的名字——宋词?

春蚕在一个雨后的黄昏相约宋词在沿河路的咖啡馆见面:“亲爱的,我难受,来陪我喝杯茶。”

宋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痛苦就叫我和你共同承担,快乐怎么不知道一起分享。”

春蚕用细长的铜质调羹缓缓搅拌着白瓷杯中浑厚绵长的黑咖啡,话中有话:“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样一个夏日的黄昏,之前下了一场雨,至晚晴时分,空气里流转着茉莉与栀子的香气。咖啡馆客流量的低谷时段,侍应生背着领班躲在吧台里用店里的电话和恋人聊天。声音细密黏湿。冷气开着,可以听到出风口呼呼的风声。

过了一会,宋词推门而入。发髻低垂,胭脂软软地浮在颧骨上。

宋词说:“怎么恹恹的。昨天阿莉不是还拖你去相亲么。有没有中意的。”

春蚕摇摇头。忽又陡然换了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说:“不过有一个,我觉得倒是挺配你的。”

宋词立刻制止了这个话题的延展,嬉笑着说:“泥菩萨,我不用你操心。”

春蚕还是自顾自地把他们的照片拿了出来。她的食指和无名指捺着照片在桌上,托在照片页边后面的大拇指陡然一松,一个反作用力,照片啪地摔到桌面上,声响如同一巴掌。

宋词的笑容消失了,仿佛晴转多云。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反问春蚕:“这又怎样呢。”

透过落地窗,春蚕可以看到飞鸟在高楼分割出来的小块天空里迅疾飞过:“你是不是要说,爱情友情犹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宋词不说话。

春蚕说:“你说柳丝低劣。你又高尚在哪里呢。”

宋词微微地啜了一口咖啡:“我是说她手段低劣。男人不是明抢的。要暗暗地,慢慢地争取。比较不会出差错。”

“就像你这样。”

“对,术语叫蚕食。春蚕的蚕。”

春蚕冷静沉默地看着她。她不知道她是如何与端木走到一起的。也许是某一天傍晚,她来家中小聚,在楼道里遇上端木,眼波一转,搭上了线。也许是某个机缘巧合,他们曾经在一次酒会上相见,三杯下肚,酒后乱性,继而海誓山盟。

一切都是可能的。只不过在这样淋漓的结果面前,所有经过都可以忽略。

宋词说:“要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实在是罪过。但是没有办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孩子跟着我们,难保以后他不会触景生情。因为我相信你在他心中并不是一文不值。”

“未雨绸缪?”

宋词无辜地耸耸肩。

春蚕此时很想哭,她一直不是坚强的女人。但是这一刻,她竭尽全力地忍住了,并缓缓地站起来整理着装,礼貌地埋了单,预备出去。

宋词还是坐在那里,低头喝着咖啡,忽然又远远地说了一句话,轻,但是直直地砸到春蚕心里——唐多令是宋词词牌。

6

二零零一年的盛夏结束后,秋老虎反复肆虐,后来冷空气又来得早,所以秋天只作了短暂过渡。接着几场雪一下,又是新的一年。

母亲提前退休来到苏城帮春蚕带孩子。春蚕找了新的工作,在小区附近的幼儿园做老师。有时,在课间,她会伏在办公室的窗边,看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她也会想,等到女儿有他们这么大,那时的生活又将是怎样。

三代同堂,深水无波。光阴缓缓,就这样安稳度日。

春蚕在暮春迟迟的花市里遇见柳丝是意外的事。

她烫了大翻翘,眼角画着细细的眼线,用了无色唇膏。只穿着普通的素色蓝布连身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琉璃白的开衫线衣。向花农打听花价时,伸手指向自己想要的花卉品种,一只浑圆碧绿的镯子一路滑到手腕。

她当时预备买一盆初开的魏紫牡丹,看到春蚕就丢下手,走过来。春蚕向她点了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柳丝盯着她看了一会:“是你?”

春蚕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原封不动地向她说了自己和端木的事。柳丝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那次来找我是为了找端木。”

春蚕说:“现在不找了。现在他哪怕远在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找他了。”

柳丝喝彩:“说得好。如果不想和日本浮世绘里的女人一样,拎着繁缛的和服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后面,最好就大大方方地丢开手。何况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春蚕说:“我也不会再想他。但希望他们过得好。”

柳丝轻蔑一笑:“一个丢下三个月大的孩子就可以跑掉的男人,我不相信他会有多爱自己的女人。即使另觅他欢,也不一定就白头偕老。他可能并不懂得什么叫爱,或者不能理解爱的潜在意义。”

春蚕摇摇头:“谁知道呢。”

柳丝请花农把选好的牡丹抬到车上去,和春蚕道了别,临走时又回过头来说:“我从来就不认识端木。他们大概是拿我做一个幌子,看来他们真是密谋了很久呢。”

7

端木有时开车来接女儿去他那里。起初,春蚕并不放心,都是陪同一起去。但是一家三口在车厢里良久无话的尴尬,以及与宋词照面时的暗语交锋都让她厌倦,久而久之,就不再过去。

那天晚上,春蚕带着女儿去超市买东西。女儿忽然就指向远处,用牙牙学语不久后的稚嫩声音喊着爸爸。她顺着孩子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端木和宋词。春蚕没教过孩子说爸爸,怕教会了,以后会说上两句的时候就问东问西。看这个情况,应该是端木自己教的。

她没有带孩子过去与他们打招呼。一来,没这个必要。二来,他们似乎起了争执,端木把宋词丢在原地就独自离开了。春蚕没有多管闲事,买完东西带女儿回家。在收银台付账时,她还特意左右观望,生怕宋词看到,上来搭讪。

难得休息的周末,春蚕受人之约,打了一场牌。阿莉见到春蚕,就笑着说:“古墓的祖师婆婆终于出山了。”

春蚕说:“工作太忙,孩子又正是要烦神的时候,实在不得闲。”

阿莉心里怪自己多管闲事,牵出了她一个单身女人带孩子多么含辛茹苦之类的牢骚话头。但碍于面子,只有陪她继续说这一档子事:“都怪端木和宋词不是个东西。不过因果循环,恶有恶报。上次我跟阿媛打牌,听她说,那两个人现在闹得僵呢。说宋词扣着财政大权,端木投资置业样样要过她的手。刚开始还行,现在端木的好几支大股跌得厉害,宋词一个钱也不给他周转,两口子整日地闹呢。”

碰牌胡牌之间,春蚕恍若未闻,一直三缄其口。但在晚间,她却给端木打了离婚后的第一个电话。那时他还在公司做事。

“这么晚了还没下班。”

“一会就走,有事?”

“事情我都听说了。西城区的房子你先卖了周转吧。孩子还小,放在那里也是空着。”

端木在那一头没出声,春蚕又补充说:“办过户手续可能要我出面,到时你给我打电话。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挂了。”

过了几分钟,端木回了电话过来:“春蚕。”

“唉。”

“我现在还能回去吗。”

春蚕不是木头,此中的双关深意昭然若揭,但她只是轻声说:“太晚了。而且你说这话很让人看不起。”她重重地搁下电话,别过头去。

落地窗外是苏城富裕庞大的夜晚,灯塔高耸,玉壶光转。在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夜之胜景中,一种已离开身体很久的刻骨哀伤毫无征兆地空袭了心房的每一条阡陌。她毫无虎落平阳后重又扳回一城的兴奋快感,只是觉得自己本怀揣一颗安稳的良心祈求姻缘长顺,却无端搅入一场血雨腥风俱在无形的暗战,耗费了她的诸多元气,实在耽误了年华。

8

这年冬天气温骤降,孩子咳嗽不止。走出小儿科诊室去领药的路上,春蚕看到了大肚的宋词在走廊里独自蹒跚前行。她叫住了她。

宋词扶住墙慢慢在长椅上坐下来:“四个多月了。来例行检查的。”

春蚕问:“一切正常吧。”

宋词打开孕妇卡给她看:“都挺好的,就是胎动稍微频繁了点。估计跟他爸爸一样,喜欢到处乱窜。”

春蚕说:“他没来陪你?”

宋词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们离婚了。他没跟你说么。”

他们是在两个月前办的手续,是宋词坚决提出来的。柳丝一语成谶。

春蚕和宋词走到医院的花园里。落雪将石凳和花廊绵绵盖住,她们边走边说话。

“春蚕,我有时候细想,自己真是作茧自缚。不是没有想过会步你后尘,只不过这样的重蹈覆辙来得太快,而且毫无商榷的余地。”

“你是不是管他太紧。”

“一个随时会离开你远走高飞的男人,我除了拉紧缰绳还能怎样。”

春蚕看着她——把手放在小腹上,遥望落雪后明朗深远的天空,隆冬时节难得的艳阳倾泻出光束在她的睫毛上跳跃。这样的平静安详,却甚为神伤。

宋词扭过头来说:“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是想得到他。不想得到只想远观的,谈不上是爱。”她说完了,转身就预备走。春蚕给她叫了车,一直扶她进了车厢。春蚕要关车门的时候,宋词又艰难地转过身来,向她伸出两只手。

她们轻轻拥抱。

春蚕知道,她们面上虽都如此淡然,仿佛清风过水,不着痕迹,但对于女人来说,每一段破碎的感情都是一重心病。鲜少有人面对失败真的可以做到拿得起放得下。这心病停驻于时光深处,回望时,眼中仍有泪意。任何安慰,治疗,都不过隔靴搔痒。

这病于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于她。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们结的茧,还要她们自己挣扎摇曳,才能慢慢痊愈。但她们又都是女人,到死都不会放弃对爱的憧憬。执着梦想,为爱前行,这是女人的宿命。

在冬日的阳光里,想到这些,春蚕慢慢地就有了破茧羽化的新生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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