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的思考了许久,想着目前作为一个面目全非的陌生人,温海波总不至于依旧对自己存着深仇大恨的可能。可他这副表情究竟是为什么,苗夕悦百思不得解。
拆线之后,温海波还是从这张面目难辨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的熟悉。
温海波皱眉,又查看了下她身上的伤口,然后接过护士手里的病历单,拿起笔准备签字,忽然一张面孔在他脑海闪过,温海波停下签字的手,好一会才试探得喊:“苗夕悦?”
苗夕悦点头,露出一抹小小的笑容,避免伤口被拉伤笑道:“温医生,好久不见。”
温海波冷笑,眉目间的温和已然被冷意所代替,讥讽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苗小姐还好好的活着,真是出人意料。”
苗夕悦歪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眉目沉静,似乎并未听到温海波的那番话,继续笑道:“托温医生的福,苗夕悦的确还活着,且还活得很好,多谢惦记。”
温海波嗤笑:“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呢。”
苗夕悦又笑:“温医生就祈祷自己好人长命吧!……”
“不劳挂念。”
得知面前女人的真实身份之后,温海波再也不想在病房内多呆哪怕一秒钟,匆匆签了字,冷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苗夕悦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她就知道,温海波之于她,从来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许是重新缝合之后整张脸都轻松了的缘故,苗夕悦悠悠然地看着窗外竟然看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漫长,苗夕悦醒来时,天色已暗,窗帘不知何时被合上,透过不甚密实的帘幕,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窗外的一线光亮。输液瓶在睡觉时已被撤掉,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苗夕悦掀开被褥,起身下床。推开卫生间的门,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愣怔。
苗夕悦几乎不敢相信,那个脸色苍白如鬼的女人会是她,且右脸颊上那一大片被包扎的面积,还在无情的提醒她,即将成为一个被毁容的女人。
想到这里,苗夕悦苦涩的一笑,她几乎可以想到,以后的自己将被贴上的标签就是,一个容貌被毁的老女人。
然而就算如此,因着脸上的纱布,这个称号一时也到不了自己身上,因此,她在卫生间盯了自己一会儿,便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洁的可以照出人影,墙上粘贴的精美的瓷片,精心摆放好的花卉盆栽,以及拐角处的假山喷泉,使她有一种身在酒店的错觉。
苗夕悦自嘲的一笑,她怎么会忘了,这样风格的医院,正是欧氏集团家族的私人资产啊。
长长的走廊里偶尔有护士走过去,整个住院楼显得甚是空旷。
在走廊内站了一会儿,苗夕悦感觉有些累,便走到旁边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医院的暖气开的很足,所以即使她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相反,被暖风轻柔的吹着,苗夕悦又有些犯困了起来。
休息区的隔壁就是电梯口,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小护士走了过去,站在那里等电梯,只听其中一个说:“今晚又要看护一整晚了,虽然累了一点,不过只要想起来对象是谈先生,整个人都有动力了啊!”
另一个护士接口说:“你运气真好,我到现在都没见过谈先生呢,听说他很帅?是不是真的呀!”
“不是很帅好吗,完全是言语形容不出来的那种,总之就是完美的化身啊。不过话说回来,谈先生也真够可怜的,一个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病的那么重,居然没有一个家人来看他。”
另一个护士调侃:“没人看他,你就好好看护他不就好了么,但是说起来,我听她们私下说谈先生这次未必能熬过去,据说很可能快死了啊。想想都担心啊!”
苗夕悦的眼猛然睁开,起身问:“你们说的谈先生,是谈琅渐?”
两个护士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突然有人冒出来说话,看清是病人之后,其中一个点点头,苗夕悦的心一下便悬了起来:“他快死了?什么意思?”
另外一个忙摆手:“你听错了,我们没有这么说……”
苗夕悦疑惑地看着两位护士,转身离开。
两个护士窃窃私语:“真是个奇怪的人。”
苗夕悦在两人看不见的转角处靠在墙面微微休息,楼梯跟电梯的距离在虚弱疲惫的身体面前被无限拉长了距离,似乎有点遥不可及的意味。
然而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敢用电梯,那么短的时间,根本就容不下她思考。
待气息稍一平稳,苗夕悦便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步一步走着。
细密的汗珠子自额上滑下,沾湿了她颊边的纱布,尚未愈合的伤口在微咸的汗渍的浸染下火辣辣地疼着,痒得她很想伸手搔,却极力克制着。
终于,苗夕悦站在楼梯口,却再也没有前行一步的勇气,直到一个人影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去,又折回来。
人影在她面前站定,苗夕悦抬眼看去,先看见了一双桃花眼,而后才是他冷若冰霜的脸:“你来干嘛?”
苗夕悦一时有些呐呐,问:“谈琅渐他还好么?”
晨阳怒及反笑,挑眉说道:“如果苗小姐觉得一个人身上二十八道伤口且有三处严重一处险些致命,外加旧病复发而引起并发症,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出不来,生命危在旦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无所谓的话,那我告诉你,谈先生很好,非常好啊!……”
晨阳越说面目真加狰狞,他真的有一种将这个女人拎到窗口从三楼扔下去的冲动。
苗夕悦只觉得整个人被当头劈下一道惊雷,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他……”却是觉得如梗在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晨阳看着手足无措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再想起还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的谈琅渐,不由得硬声道:“我警告你,你最好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还有以后再也不许靠近这个地方,不然的话,我不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什么!”
说到最后,章晨阳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苗夕悦张口,“我只是想看看他。”
然而章晨阳再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从她面前走开,再没看她一眼。
苗夕悦站在原地,眼泪就强撑在眼眶,却找不到借口落下。苗夕悦终究没有见到谈琅渐,而是失魂落魄的离开。
临走前,她恋恋不舍的向着重症监护室看了一眼,怅然地下了楼,疲惫的脚步像灌了铅一般凝重而迟缓。
那一眼若是她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一定会发现,此时昏迷不醒的谈琅渐嘴里正在反复的念着两个字:苗夕悦。
装潢的华丽复古的房间内,他静静的站在窗前,执着高脚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许是刚洗过澡,前额的发还未干透,有水自发间滴落,划过脸颊和脖子,滚入纯白的睡衣之中,化作一抹深色的痕迹。唇上被酒润过,嫣红的颜色为他阴柔的脸上平添了一抹妖冶。
门外有人敲门,惊了一室的安宁,窗前的男人眉间不动,扬声道:“进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走进,对他这副打扮恍若未见,恭敬的递过去一张便条。
唐司得低眉看着手下递上来的便条,好看的眉毛此时打成了一个结。
“出车祸了?”
“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啊!趁机将二谈琅渐手上的股份拿回来!”来人一脸的磨刀霍霍。
“总裁,您的咖啡。”孔思琪今日一身浅灰色的套装,头发松松挽起,弯腰时,露出优雅的脖颈和如花的侧脸。
唐司得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示意大家落座。然而这笑并没有带给大家多大的安抚,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整个唐氏集团的人都知晓,如果你看见唐家公子对你笑,那么恭喜你,他对你非常认可。但是如果对象是欧氏集团大公子,那么你就要小心了。他就像一条毒蛇,披着纯色诱惑的外衣迷惑看到他的人,然后趁其不备,给你致命一击。
唐司得离开之后,董事们出奇的没有走出会议室,而是继续坐在位子上商量起了对策。
唐司得听着里面不时的吵闹声,满意的弯起了唇角。当然,他不会承认,这种情绪在看到孔思琪脸上的苍白之后,愈加的浓烈了起来。
他想,他果然合适做一个坏人。接到传真的时候,唐司得的神情突然就眯了起来,好一会,他才轻笑一声,自语道:“果然又是你,这下可有趣了呢。”说着,他按下内线电话:“到我办公室来。”
孔思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总裁有什么吩咐?”
唐司得不答,再次看向她的侧颜。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有着天使般的脸庞和婴儿般澄澈的眼神,他努力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将一个信封扔到了桌上。
孔思琪打开,一张照片显露了出来,照片上的姑娘一脸的笑容洋溢,使人看见就想跟着一起挽起唇角。是苗夕悦!
孔思琪目光一滞,细细的打量了一会,疑惑的看向唐司得。
“我要你去监视她。”唐司得声音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吃了一个苹果。
“好啊!”孔思琪笑起来,一脸的明媚。
“如果我没记错,照片上的人应该是你的好姐妹吧!”唐司得看了她一眼,有些讶然。
“是啊。不过男人和朋友之间,我永远选择男人!”
孔思琪笑容愈发地灿烂,让唐司得觉得很刺眼。
中午文圣豪炖了汤来看着她喝完,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公司工作。临走前还戏谑了一顿苗夕悦,笑称她现在吃吃睡睡,活脱脱一个富贵闲人。
于是这个富贵闲人就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悠悠然的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晒起了太阳。
文圣豪笑道:“忘记告诉你了,公司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你就好好养好身体就行了啊!……”苗夕悦说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态,却也不得不去感激他。
第二天,被握在苗夕悦手中的大手忽然虚弱的动了一动,缓缓的握住了苗夕悦的手。苗夕悦先是一惊,再也顾不得形象大声哭喊道:“医生快进来,谈琅渐的手动了,他的手动了!”说到最后,苗夕悦已然泣不成声。
谈琅渐艰难的张开双眼,无奈的看着身边哭花了脸的小女人,抬起手,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仅仅一个微笑,就莫名的安定了苗夕悦慌乱无依的心。
谈琅渐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醒了过来,这让苗夕悦着实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她不停的催眠自己,毕竟谈琅渐是为了救她而落到这种地步的。
然而谈琅渐握着她手醒来之后,却有另外一件事让她百般头疼。
“呕……”苗夕悦一进病房,就看见小护士端着碗筷手足无措的站在病床前,而谈琅渐则是趴在床边,头朝下不停的向痰盂中吐着刚咽下的食物。他的背部因剧烈的呼吸而颤动着,背上的伤口因此而愈加可怖,更另苗夕悦担心的,是他呕吐完后更渗人的咳嗽,一声声的鞭笞着她的心。
苗夕悦慌忙跑过去,拿起一旁备好的水和毛巾,喂他漱了口,细心擦拭好,又扶他在床上趴好,这才没好气的说:“谈琅渐,你故意的吧,我喂你吃饭你就好好的,别人喂你你就吐。”然而触及他面带潮红的脸庞和一双装满无辜的湿漉漉的眼睛,苗夕悦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你休息一会再吃,我来喂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谈琅渐如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一双眼睛灿若繁星,望着她的时候,一眼就点亮了她的心。
苗夕悦转开脸不去看他,冷硬的说:“别用你那狗儿一般的眼神看我,好像你对我摇尾乞怜一样,看的人厌恶。”
谈琅渐无疑是信奉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观点的,所以对他来说,苗夕悦就是讽刺他一千遍,也是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的。反正到最后,她苗大小姐还得乖乖的喂自己吃饭不是。
于是谈琅渐顿觉人生美好,天朗气清,窗台上摆着一束玫瑰,在日光中沐浴的娇艳欲滴,身边没人做伴,一张俏脸红若云霞。
苗夕悦身体恢复的很好,好到她已经被温海波变相的下了逐客令。对此苗夕悦自然是极为乐意的,对她来说,医院的日子最为恐怖的不是面对数不尽的各色药丸和针管,而是温海波冷嘲热讽的冰山脸和谈琅渐借病撒娇的白痴模样。然而她还是错估了谈琅渐缠人的功力。
晚上来自医院的一通电话,让正在给苗夕悦剥葡萄皮的苗夕悦顿时将手里的葡萄捏了一手汪汪的水儿。
于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苗夕悦在奔到医院之后,看见病床上面带潮红沉沉睡着的男人之后,再一次的柔软了下来。
章晨阳仍旧没好气的跟他说话,只是语气不再那么冰冷:“其实他不是不想吃东西。他现在虽然醒了过来,可是身体就像是一部残破的机器,被各种并发症折磨,他现在吃饭就吐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是他不忍心看到你为他难过,所以只要是你喂下去的东西,他都会强忍着一口一口的吞下去。”
苗夕悦心里一酸,不发一言的走到床前,在他面前轻声坐下。目光从他的睡颜一寸寸掠过,而后忍着饱涨的难过,轻轻喊:“谈琅渐,我来了。
谈琅渐张开眼睛,虚弱的微笑:“我知道。”
苗夕悦只得认命的在家和医院两处奔波。文圣豪对此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去她家看苗夕悦的次数愈加频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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