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薛舜还絮絮叨叨:“你也真是,人家骂你,你骂回去啊!”
迟辰夫说:“本来就是我的错,为什么要骂回去?”
薛舜一愣,不说话了。
迟辰夫这话一语双关。最近的几天,迟辰夫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薛舜联系不上苏黎,让他给苏黎打电话,他也没了心劲。
是人都总会累,他在苏黎身后追了太久,看不到一点点希望,终于还是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这一点薛舜当然明白,可是就是替他觉得不甘心。
他说:“薛舜,你不要为了我跟苏黎生气,她朋友不多,你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说:“要是可以,你以后帮我多照顾她。”
他那些话薛舜都没听进去,打苏黎电话没人接最后更加生气,索性不再打。一周之后。梁泽两年前谋杀苏黎未遂一案开庭,薛舜想了想还是去了,气也生完了,该跟她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这是一场迟到了两年多的判决,苏黎等了许久,薛舜坐在听审席上,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着苏黎,她坐在秦殊的旁边,还在低头跟秦殊说什么,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原本几乎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竟然已经这样遥远。
苏黎抬头,不经意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只是一瞬,她很快将视线挪开了。
她手在桌子下面攥紧了。
梁泽被带上来的时候,一众人都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脸肿的很严重,有些触目惊心。
当被秦殊问到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他诡异地笑了笑,视线投向苏黎。
她镇定而沉默地迎上了梁泽的目光。“好,那我就来说说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戏谑。
“那一天,我接到迟辰夫的电话,让我去找苏黎……”
两年前
接到迟辰夫电话的时候,梁泽刚接通skype,叶佳茗还在那头,蹙眉看着他接完电话,问:“辰夫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梁泽低头摆弄着,说:“他不是让我叫人去d市找苏?那女人么,陈祖他们找到了,可迟辰夫刚刚跟我说中断了,让我跟那边问一问,你先等一下——
说罢,又给陈祖打了个电话,那头声音明显慌乱,陈祖很着急:“梁哥,你得过来看看,这女人流了好多血,这可怎么办,送医院呢还是不送,送了我怕医院直接就报警了,那我们就完了,不送的话,看她这个样子要出人命的啊!”
梁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们怎么做事的,叫你们给她点儿小教训听不懂啊?!”陈祖语气弱下去,“真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合计她可能是怀孕了……”
“怀孕了?”梁泽眉心皱的更紧。
“那几个兄弟都跑了,害怕出事。我没办法,万一撇在那旅馆被旅馆的人发现也不行,我把她弄到后备箱了,现在开车往l市去,我感觉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在路上,梁哥,你看这怎么办啊……”
陈祖是个胆小怕事儿的,梁泽听得出来已经慌了,要让他带着那女人到处跑恐怕还会出乱子,挂断了电话之后,他起身就拿了外套,折回来跟视频中的叶佳茗有些歉意道:“佳茗,我得去看看,陈祖那人办事不靠谱。”
叶佳茗问:“苏?怀孕了?”“陈祖是那么说,我也不清楚。”
“谁的孩子?”
梁泽愣了一下。
还能有谁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叶佳茗出国之后,苏?就一直照顾着迟辰夫。
梁泽是只在别人口中听过苏?的名字,可叶佳茗可不同,当初苏?死缠烂打的不要脸劲儿她记得清楚,现在可倒好了,居然还怀了迟辰夫的孩子?
真是厚脸皮!
“佳茗,我真的该走了。”梁泽说。
关掉skype,陈祖开车往d市的方向去,路上打了电话给陈祖,约了个见面的地方。还不能被别人看见,只能是近海的悬崖那边了。
秋老虎凶猛,悬崖边上无遮挡,他下了车,白晃晃的阳光下,看见陈祖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真的是要出人命了,梁哥……”陈祖一脸哭丧的表情,“我刚打开看了一下,后备箱全都是血啊!”
梁泽锁眉,走过去打开陈祖那车的后备箱,血腥气迎面扑来,里面的女人缩了一团还昏迷着,他又把车盖放了下去,发起愁来。
陈祖已经慌了,他不能再慌,可诚然如陈祖所说,将人直接送医院是万万使不得。
可不送呢?这女人死了,他怎么跟迟辰夫交待?
陈祖在旁边来回踱步,焦虑异常,梁泽头疼的要死之际,电话铃声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
好在不是迟辰夫,倒是叶佳茗打来了。
“梁泽,陈祖跟苏?那边什么情况?”
他叹口气,“苏?出血了,现在人是昏迷的,我也正头疼,迟辰夫那边还在等我的话。”
那边犹豫了一下。“听声音你们在海边?”“对,悬崖这里,这里人少。”
“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
那边不说话了,梁泽烦躁的紧,想挂电话,“如果没事我就挂了,我真得想想办法,看要不要找别的人来给送医院去。”
“别……”叶佳茗出了声,“你是不是傻啊,你看看出血量,孕期如果轻微出血还好,要是大出血的话,等你们从悬崖那边送医院肯定是来不及的。”
梁泽拧眉。这孕妇出血量什么的,他还真是不懂,只是看情况不太妙,他又打开车后盖,发现人醒来了,咬着唇一脸汗水,发出一声痛吟。她还侧头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奄奄一息的样儿。
他拿着贴在耳边,仔细地看了一下苏?的身下,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后备箱里面也都是血,他脸色有些难看。
“那现在已经大出血了,要怎么办?”
他完全没了主意。
看着苏?就是衣服苟延残喘不久于人世的样子,这模样送到医院他也不确定还来不来得及,加上这肚子里还有一个迟辰夫的种,如果这女人活下来,对他跟陈祖来说很不利。
可是,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孕妇,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有辱他名声。高山边一阵风吹的人心烦意乱,电话那头一段意味难明的沉?,之后,叶佳茗开了口:“你们不是在悬崖边吗?把她推下去。”
梁泽没有说话,架着车后盖,视线落在苏?的脸上。
她疼的整个人有些虚脱了,惨白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几乎是浸泡在血里面的,看着有些恶心有些可怖。
电话那头又传来叶佳茗的声音:“现在送医院来不及的,除非你跟陈祖想给她陪葬。”
梁泽沉了口气,一把关上了车后盖,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万丈高的距离,下面海浪拍打在岩壁上,“可是迟辰夫那边……”
“辰夫不会在意的,辰夫也很讨厌她,不然怎么会叫你们去教训她?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我跟辰夫根本就不会分开,而且辰夫也不会失明!这都是她的错,这个恶毒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梁泽没有说话,依然有些犹豫。
叶佳茗似乎感觉到了,又说:“你心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什么都做的出来,要是不死,你跟陈祖绝对跑不了!”
梁泽沉?了几秒,回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陈祖在旁边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他在陈祖脑门上敲了一下。
“瞧你那点出息吧,现在我就把人解决了,这事儿你知我知,别漏了风声。”陈祖如获大赦,使劲点了点头。
梁泽几步走过去。再次打开后备箱,抓住了苏?纤细的,已经沾满血的手臂,将人往出带。
她已经疼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儿力气,被这个外力一带,痛的叫出声来。
那力道强硬不反抗,她整个人被拽出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下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真题磕碰在坚硬的岩石上,她满心恐惧,下意识地用了另一只手护着小腹,可眼前这个男人还拽着她往过走。腿是拖在地上,她害怕极了,哭出声来。
“……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我还有孩子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会打扰迟辰夫的生活了,我离他远远的,我……”
“闭嘴。”梁泽没有耐心地将她硬是拽到了崖边的石头上,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触目惊心。
“我……我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她痛的整个人身体都有些抽搐,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手环住了梁泽的腿,“求求你……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会去烦他了,放过我的孩子……”
“想要你死的就是迟辰夫,求我有什么用?”他一脚踢开她手臂,“别怪我,你得罪的人是他,我替人办事,也是没办法。”
这女人倒在地上还在挣扎,在一摊血里面蠕动的身躯笨拙,脸上眼泪混合着血还有汗水,已经看不清什么表情,他倒抽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抬脚勾了勾她的身体,听见那痛苦的呻,吟。
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体却还本能地想要往回爬,身后万丈虚空里传来海风的声音,脑子里面是空白的,可本能还想要逃离危险。
他又拎着她的衣服将人拽了回来,这次直接到了边上,她小半身体已经腾空,感觉到后面的风,下意识地就抬手抓他的手。
梁泽咬咬牙,最后扳开她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那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她的身体就**下去。
万丈高崖下,澎湃的海面。浪花在岩壁上飞溅。
白日下,最卑劣的罪行,被海浪声湮没,沉入海底。梁泽说完了,法庭上一片安静,甚至连秦殊都愣住了。
这种罪行令人发指,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秦殊人还站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被攥出折痕来,他下意识地低头侧过脸去看苏?。
“……你说谎!”
一个女声尖锐的叫起来。
苏?脸色惨白,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她站起身揪住秦殊的衣服,“这是伪证,他是骗人的,他没说实话……”
秦殊回过神来,按住她的手,“冷静点。”“原告请坐下!”
法官厉喝了一声。
梁泽脸上一直带着诡异的笑容,此刻更是“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听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我没做伪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初推你下去的时候说迟辰夫要我杀你那话才是骗你的,要你死的人是叶佳茗!哈哈……”那丧心病狂的笑回荡在整个法庭里面,法官不得已,重锤一敲,“暂时休庭!”
警察来押梁泽,梁泽一边走一边笑着,冲着苏?的方向喊:“听说你把迟家搞垮了,哈哈……亲手毁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你满意了吗……”
后面的话,苏?已经听不清楚了。
“骗人的……这个骗子……”
她手揪紧了秦殊的衣服,嘴唇哆嗦着,腿一软,浑身失去力气地往下倒,秦殊赶紧扶住,感到她还在往下滑,他不得已地干脆抱住了她,手在她背后轻轻抚。
满庭哗然,薛舜起身走了过来,脸色凝重。
秦殊看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语言苍白,秦殊就这样轻抚着她的背部等她冷静下来,许久,他感到前襟传来的一阵潮意,他蹙紧了眉心,扳着她肩头离开一点,擦擦她的脸,“先冷静下来,把官司打完再说别的,好吗?”
他声音带着轻哄,她眼眶红红的,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最后无言地点了点头。
薛舜看的有些揪心,想安慰她两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开口:“我去洗脸。”“好。”秦殊放开她,她扭头对上薛舜的视线,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别过脸去,快步走开。
薛舜叹了口气。
秦殊盯着那背影,可还不及到门口,就见那个瘦弱的身影倒了下去。
周遭乱作一团,秦殊最先跑了过去。
“也许,真的是我们误解他了。”苏?在梦里面听见薛舜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被包裹在一片混沌之中,没有什么是具体的,可却又像是暴露在很多的目光之下,那些视线饱含了轻蔑,嘲讽,讥笑,以及失望。
“亲手毁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吗?
她从梦境中挣扎出来,满身的虚汗,张开眼看到的是刺眼的白炽灯,她轻轻抬手挡,旁边一个声音传过来:“醒了?”
她一愣,扭头看过去。
苍白的房间,单调的布置看得出,这是在病房,病**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秦殊,他身后,薛舜跟何亦卿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她神思有片刻的恍惚,?了几秒,“我……怎么到医院了?”
“你在法庭上昏倒了,把官司都错过去了,你等了这么久的判决,我给你拿到了,梁泽如今是多罪叠加,这次判了无期。”
她才想起,之前,她的确是在法庭上……
薛舜开了口:“苏?,有件事要跟你说。”她揉着眉心,想要起身,秦殊赶紧过去扶了她一把,让她背靠着**头,半坐起来。
“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何亦卿跟秦殊,有些犹豫。
苏?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薛舜张口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