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坐在他的床边上,把奶粉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上面有中午的饭盒,我问你吃什么,城说是欣送来的。她中午来一下。我说怎么会得这样的病,他说很久了,没敢和你说。我说如果早些治是不是会好一些。他说早没有钱。我的眼泪掉下来。他当初的隐瞒和如今的真实都令我痛苦。我说:城,如果你要隐瞒,你就瞒着我一生不好吗?宁可让我恨你,我也不希望你生病。城的眼泪也掉下来。这种时候,没有更好的排泄伤感的方法。
我说你现在怎么样,他说每天打两次药,每次五瓶,尿蛋白是一个加号,我不懂尿蛋白是什么,大概就是一种检测指数吧,我记得这个名词是因为他说只有一个加号的时候的表情,好象这是很重要的数据,我就觉得那就好,只要是在好转就好。
他说一起出去走走吧,你没来过这种地方,不习惯这的味道。医院一直对我来说太陌生,神秘,甚至有点KB。我说扶你吧,他说没事,我正要晒晒下午的太阳。那时天气已经冷了,我给他披上外套,扶着他的胳膊下楼,我觉得做这一切那么自然。
在外面花坛边的长凳上,他给我讲了他家里的事。和欣讲的没有区别,只是在欣讲的时候,我只顾得上震惊,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听他那样一种宿命的语气,我的心狠狠地疼了。这么一个勤奋聪明好学的人,怎么有这么悲惨的命运呢,这命运怎么这么不公平,我们向谁要一个公平呢?
以前他只给我讲过小时候上树去掏鸟窝摔断了胳膊,他的爸爸背着他到一个老中医那里给他接骨的故事,我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他今天给我补充这么多内容,我又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下来。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也很瘦,而且没有了以前的力量,他只是让我握着。他说他现在无法对未来有任何打算,就是借你的钱,我和欣说也不要向你提,我这个病,怕是要拖延一辈子了。我说你不要这样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都能治了,你得有信心,这么多人站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呢,你不能这样想。你看看欣为了你,做了多少,你放心,我们会努力的,别当回事,你是男子汉呀,你比我坚强,我一直认为你会比我坚强的,要有信心。我尽量快乐地说,我要让城感染我的情绪。
我告诉城我现在可以赚钱了,这两个月就攒了五千多,留了点生活费,其他的都给他送来了。我没告诉他我借了钱。我给他讲我当翻译和在班级的事,讲外教让我做演讲的事,讲那些同学们聚会的时候听到的新鲜事。我陪着他在花园里转了几圈,扶着他。
城也快乐起来。说过半个月稳定下来,就出院,回学校看看,我说你出院的时候我给你接风。
城说上次我看到的你的男朋友,我听人说了,很好,你真应该有个人好好照顾。我说城你都不爱我了,当然老天看我可怜,就派个人来照顾我啦。城笑了,他笑起来还是有一点坏坏的样子。他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说你凭什么放心?你对我又不好。不过幸亏你没和我好,要不我还得照顾你,象欣这样,好麻烦。城说:你就嘴硬,你不心疼我,你哭什么?我说我愿意呀,我经常哭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