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没跟我继续说话,因为这个时候又有客人走了进来,我抢在超哥前头一个箭步上去招呼那名顾客。
我虽然口才可能不如超哥那样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但我至少表达能力还行。
最终,破天荒的我也卖出去一台电脑,虽然是三千出头的中档偏低端的货,但是我觉得那好像比较适合这位顾客的需求。
那位顾客走了之后,超哥笑着说:“哎哟,瞧瞧,我带来的财运,咳咳,刚才你招呼的这位顾客比那老人家老练多了,如果再用我那一套可就行不通了,还好是你上。”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整个下午,我们一共就卖出这两台电脑,不过阿颖还成功骗一批小朋友买了好几个耳机什么之类的东西,总之下午的收获可谓异常丰富。
但是这一个下午,我几乎没跟超哥说过几句话,我心里还有一道坎过不去,或许就是一种迂腐的善良吧,总之,我明白超哥说的有点道理,但是还是觉得超哥做的太过了一点。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本来是准备自己回去的,但是刚走出门没几步,超哥却忽然从后头叫住我:“黎斌,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我转过身,我当时说好的语气或许的确不太好,我说:“有什么事?”
超哥说:“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啊?有意见就说出来,同事一场,谁也别瞒着谁。”
我说:“没有,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他说:“那就是对今天的事情很有意见,对不对?”
我没说话,没说话就相当于默认。
超哥笑了笑,说:“同事一场,我不希望有什么误会,不仅你误会,估计阿颖对我也有点误会,但是我确实是为了咱们团队。”
我说:“我知道,没人怪你,我也没资格怪你,我但凡有你这么好的口才我也这么做。”
超哥笑了笑,说:“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同事,就坦诚一点吧。”说着,他点了根烟,又递给我一根,我皱了皱眉,但还是说了声谢谢,接过烟,他为我点上火,我们就站在晚风中,站在这条来往行人并不多的小路上。
他忽然指着对面还没建好的大楼,说:“看见那边的房子了么?”
我说:“嗯?”
他说:“知道多少钱一平么?现在预售。”
我摇了摇头。
他说:“最便宜的八千,最贵的一万二……这还是现在,以后这里繁华起来了的话……或者大学城再往这边延伸一点,房价还要涨……呵呵,这个城市啊,早就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城了,这些楼,你买得起么?你爹妈买得起么?”
我只能如实说:“买不起……”
超哥点了点头,又指着旁边工地边上的一条宣传标语,说:“你瞧瞧那条标语,第一感觉是什么。”
我说:“挺做作挺恶心的。”
他耸了耸肩,又说:“你觉得本市政府调控房价的政策怎么样?”
每个大学毕业生多多少少都有些愤青,我笑了笑,说:“雷声大雨点小呗……”
超哥说:“你说的还算轻的……”
我说:“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说明什么?”
超哥说:“我就想说一句,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咱们的脸值几个钱?”
我怔了一下。
超哥又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是要脸的人成功,还是不要脸的人成功?”
我无法回答。
超哥最后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说:“黎斌啊,大家都不要脸了,咱们做销售的还要什么脸?”说完又笑着说,“我刚才是犯了错误了,我犯的错误就是不该去这么对一个老人,那点儿钱很可能是他的血汗钱,就为了孙子的一个小小的愿望,这一点,我也自责,但是,但凡如果那是个年轻人,我绝对一点都不自责,我只会觉得自己卖便宜了!”他有些愤世嫉俗的样子,又说,“大家都要吃饭,物价那么高,房价那么高,我没要了脸,就没吃的,没住的!”说完又指着那店面,说,“不仅如此,我们还会没工作!留着脸有什么用,女人可以卖b,我们男人能卖的就是这张厚脸了,还留着干嘛?!”
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但是又心酸难过,很是压抑,我不知道超哥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说的话,无论是真心还是狡辩,我都能听出几分道理来。
回想起来,毕业后这些年,我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生观价值观,有的真诚,有的虚伪,有的奇葩……而超哥这种看似不太好的观念,反而给我一种现实和真诚的感觉,同时又给我一种世俗的无奈。
当天晚上,我开始动笔写我的销售方案了,我似乎忽然得到了启发,虽然我不知道启发从何而来,是不是从“不要脸”而来,但我确实有了灵感,就像一个文人一样,我把我的想法一写就是一两千字,接着发给胖子。
胖子在qq上发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给我,但接着又说:“想法不错,不过你这个可是需要动用在学校里的人脉的啊。”
我说:“我以前是学生会副主席。”
胖子说:“哟,是么?怪不得说话还挺有条理的。”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打开了qq的另一个对话框,我现在想要问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联系她了,可是这个事情我不得不去做。
学校里头,能说的响话的,并且跟我还有那么一些交集的人只有她了。
我“激励”自己:或许这件事确实不太要脸,不过,要脸的话,估计连工作都丢了。
我打开宁宁的对话框,说:“宁宁,你有没有安琪的qq或者电话。”
我静静等着,希望当天晚上她就能给我回复。
不过她好像不在线,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回家了,而且回家之后大家肯定会觉得“.一刻值千金”,所以拼了命可劲儿的玩,这么一来的话还真难找得到人了。
其实梁曦肯定知道安琪的联系方式,但我要是敢去找她的话那就是找死,我不是傻子,这种事绝不能做。
直到第二天早上,宁宁才回了我信息,把安琪的联系方式都发了过来,而且还问我要来干什么,又问我现在在哪里,找到工作没有,一通寒暄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了想,告诉了她我的工作地点,其他没多说,并且还加了一句,要买电脑修电脑可以找我。
之后,我就重新加回了安琪的qq。
从前,也曾经有过就业的师兄师姐来找过我,那时候我还是学生会的副主席,而现在,我和安琪,就像那时候的师兄师姐和我一样,世界就是一个圆,兜兜转转的,最后我们终究是在这个轮回当中。
我当时心里在想着怎么跟安琪开口,这个时候我是需要她来帮忙的,虽然是业务上的帮忙,而且说不定还能互利双赢,但我多少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而且这个时候我跟她肯定不能硬着来,我有些后悔上次她让我去做讲座我没有去了,如果那个时候去了,甚至是拒绝的稍微不那么委婉的话,或许这次办事会简单一些。
可我偏偏拒绝的那么生硬。
我有些担心,这次说不定她不会帮我,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她的帮助的话,我接下来还应该去学校找谁。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有的时候,在不触犯到原则问题的情况下,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和一个人撕破脸皮,在这个关系至上的社会中,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忽然就能帮助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