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段记忆,我脑子里有断片,我不记得一刀扎下去之后的事情了,其实我记得我还醒着,但是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又很多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一直这么晃来晃去,晃的我想吐,当然,我觉得可能自己有点脑震荡。
那些人的脸,一个比一个可恶,一个比一个恶心,一个比一个让我受不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应该是医院,反正我觉得到处都是白的,包括人也是白的,如果不是医院那就是天堂了,但是我意识到,我这种人渣是进不来天堂的,而地狱又不可能是一大片白茫茫的,所以说,这里绝对不是天堂,等想明白这些之后,我才慢慢坐起来,然后我就听见旁边有人大声说:“他醒了,医生……”
我依然有些晕,我只知道那些医生进来之后把我的身体当医疗器材一样的捣鼓,就差像av里一样给我下头撸一撸了,捣鼓了半天,该检查的检查了,该看的看过了之后,他们又站在旁边在那儿嘀咕了几句,然后我就挺清楚了一句话,好像是个比较年长的人说的,说是:“能醒来就应该没事了,只是比较虚弱而已。”
接着又说了一车子话,反正我也不太爱听,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晕了多久,被捅一刀要晕多久。
貌似我醒来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回想起来,我是刚好赶上了好时候,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已经挤了好些个人了,其中包括我老板,他体型最庞大,我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差点没说出一句来:“我有没有耽误什么工作。”
接着,我被老板、嘉豪甚至安琪宁宁他们一堆人轮流亲切慰问了一遍之后,我看见了一张脸,当我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我的表情有些暗淡。
我相信是非常暗淡。
我才发现,坐在我床边的那个人居然是洛锦川,他静静的坐着,表情严肃,等那些人慰问过我之后,他让那些人暂时出去,这才开口,说:“公事公办,暴哥团伙的案子我负责,那几个人已经全部落网了,这也是暴哥团伙最后的一批人,接下来,就是一举把他们拿下了。”
我当时冷冷笑了笑,说:“你们真厉害,暴哥集团,什么时候就开始说差不多就要完蛋了,现在倒好,年过完了,清明节过完了,现在你跟我说……呵呵,最后一举拿下?”
我第一次听见洛锦川极其沉重的叹息声,接着,他站起来,说:“我们牺牲了三个同志。”
我皱了皱眉,没说话。
洛锦川看着我,忽然笑了笑,说:“不管你怎么想,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调查,从来没有过,他们有多狡猾,多厉害,不是你能想象的,这次他们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是不会铤而走险对你动手的,但不管我说什么,其实都听起来像借口,是吧……”他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这一刻,洛锦川叹气的声音比以前更沉重,我总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比以前有更多的无奈,他忽然对我九十度鞠了一躬,说:“如果不是这一次,他们来袭击你,我们抓不住他们,但如果不是我们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出来干这种报复社会发泄式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没有保护好本市市民,作为一个警察,我……”
我摇了摇头,故意把头偏向一边,说:“你们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他们跑来把我给扎了,这种事,说到底都是我倒霉吧,哪能怪你们,你别给我鞠躬,行什么日本礼啊,你叫洛锦川太郎吗?”
我觉得身体稍稍好了一点,嘴也就贫了一些,其实贫嘴是我近年来学会的一大技能,同时,按照佛家的说法来讲,我这是在造口业,我估计我这么倒霉,跟我贫嘴有着很大的关系。
洛锦川直起身子来,说:“公事公办,如果你精神现在还可以,我希望你能回忆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况,我需要一份笔录。”
我也叹了口气,有的事情就是一种无奈。
其实政客们大谈特谈的集体主义到了个人这里都是空白的,没有多少人有那么高的觉悟,尤其是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屁民,我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如果我拒绝的话洛锦川可能会拿全是人民的安全来压我,而我呢?我只是个小屁民,我不得不承认,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会是:全市人民的安危关我屁事,我自己都快要死了……但是,我又不希望自己卑劣的一面露出来,所以我非常配合他的工作,我把那晚上还能记起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我忍不住问:“那天晚上,后来是怎么着了?”
“你们打架的时候,有人报了警。”洛锦川说,“那帮人发泄疯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还在对你施暴。”
我说:“我伤了多少处?”
“身上中了三刀,除了肚子上一刀,其他两刀问题不大,”洛锦川说,“他们用大拇指顶着刀身刺你,是那种八十年代老流氓的方法了,手法很娴熟……这样不至于会把你……”
我说:“别说了,我不想听别人是怎么杀我的。”
洛锦川又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暴哥集团的事情,已经让市里头太多人受到伤害了,这是我们的失职……”
我说:“算了,我听不下去你说这些话。”
洛锦川点了点头,说:“最后再说一次,抱歉……”他忽然看了看旁边,说,“还有,陈思诗她……下午会过来看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咬了咬牙,说:“你让她别来了。”
洛锦川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她会过来的。”接着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我觉得这个时候才是我真正中了刀子的时候,我心里的难受,比起那几刀实打实刺在.上的痛楚,这一刻的痛楚更加显著,而且是蔓延在身体的每一处的,说的文艺一点,这不是.的痛楚能比拟的,因为精神的痛楚可以扩散,可以牵动身体的每一处,可以让人不知所措。
我心里暗暗说:“陈思诗,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有个特别好的男人么?你和你男人相亲相爱就好了,还来找我干什么,有什么意义?你来了之后,我只能友好的对待你,我明明已经忍不住了,却依然要尽力让自己理性的对待你,你以为我想把你往洛锦川那边推么?你以为我想么?”
可是我能做什么?
我们依然像好朋友一样说话。
我们依然像好兄弟一样聊天。
可是我没办法依然像对待妹妹一样对待你。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我的思绪,这个时候变得疯狂了,可是,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我可以进来么?”声音有些怯弱。
我吓了一跳,但随后皱了皱眉。
洛锦川说过,陈思诗是下午才来的,现在应该不会来,现在会是谁,我说:“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花篮,慢慢的走到我床边,放下花篮,快速的说:“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梁曦!”我惊叫了一声。
梁曦转过脸来,笑了笑,说:“看到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憋出一句来,说:“不坐坐……”
她说:“不了,他在楼下等我……”
我不禁失笑,说:“好,去吧……”
梁曦走了,我忽然觉得有点可笑,她终究还是跟那个人纠缠不清啊,估计即便是真的到了末日都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