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处的血管有节奏地突突跳动,像要冲破皮肤流出来一样,手不自觉弯起,指甲生生掐进掌心,疼得身体一颤。
“陶涛?”华烨察觉身边有人,蓦地扭过头,吃了一惊。
她看到他眼底残留一层湿意。
清冷的男人流泪比让他流血还要疼痛。
这个纸盒如同一面魔镜,她清楚地在镜中看到他的心上写着什么字。
他匆忙合上相册,把纸盒盖盖上,眨了眨眼,神情很快恢复正常,“怎么过来的?”
“我。。。。。。路过就进来。。。。。。看你要不要帮忙?呵,没什么事,你忙,我。。。。。。走了。”
她急促地转身,动作太快太猛,不慎撞到了后面的纸箱,疼得她咝地轻呼一声。没和季萌茵打招呼,她慌乱地逃出了他的家,一口气跑到大院门口,刚好拦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眼泪毫无阻障地流了下来。
她在外面呆到天漆黑一团才回家,小院里停着华烨的车,她一怔。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陶妈妈冷着脸问。
“逛街来着。”
华烨坐在客厅里,陪陶江海喝茶,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碗碟碟,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妈妈为她把菜热了热,她吃得很慢,感觉华烨一直在看向这边,她没有迎视。
吃完饭,她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听着有脚步声跟上来,她叹了口气。阳台面对桂林路,不用开灯,也能看到房中的一切。她站在阳台上,华烨站在她身边,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华烨,我们的婚事。。。。。。你再考虑一下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我爸妈、你妈妈都是老派的人,恋爱可以谈个几次,但婚姻一辈子只能一次。还有七天呢,一切都来得及。”说话时,她伸出手放在眼睑下挡着,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落在掌心里。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胡说什么?”华烨闭了下眼,伸手想扳她的肩。
她甩开他的手,固执地不肯回头。
“我认真考虑的。我虽然很普通,但我想嫁一个心里面只装我一个的男人。我并不是指责你,因为你最先遇到的人不是我。我不想与别人去作比较,也不想做一个替代品。”这几句话再次从嘴里说出来,不同以往的矛盾、茫然,而是心碎。
华烨没有说话,她只听到他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
夜色阑珊,气氛凝重。
“我想你可能是累了,早点休息吧!”良久,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不要再来了。。。。。。”她多希望这个时候他能哄哄她,哪怕是撒谎,或者是解释个几句。她只是在妒忌、在吃醋。
华烨笑了,笑中有说不出的苦涩。“陶涛,你真的是个孩子。不知道在法律上,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吗?”
“法律制定了就是让人来推翻的,不然要你们这些律师干吗?”回过头,漠然地瞪着他。
他眼中的痛楚是那么的深,面容都扭曲了,她愣住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掌心湿润,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二年前,她就是这样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平淡的语气,冷漠的表情,几个字,把我们四年的感情画上了句号。陶涛,你也要象她一样吗?”
“可是你还是会想她?”她哭了。睹物思人,他捧着那一串回忆时,心里面是爱还是恨?
“仅仅是想,并不代表我希望再回到过去。”他抬起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颊,“我只是把从前的东西整理一下,偶然翻到,心里面难免有些触动,这应该不是个大过错,可以原谅,对不对?”
“我不原谅你。”她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他紧紧地搂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语气颤微微的,似有一点点的惊惶。
她咬着他的衣襟,很久很久才点了下头。
她爱着他,很爱,很爱,爱得不舍去计较这些不愉快、不重要的细节。
溪流汇聚成大海,雨滴堆集成汪洋。
细节多了,就会透视出事情的真相。
陶涛仍旧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长长的睫毛在轻轻地颤抖。
“你怎么这样孩子气,害我好有罪恶感。”左修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调侃,然而在昏暗的傍晚,在飘荡的秋雨声中,显得格外低缓温柔,又似乎极轻极暗地在叹气。
车慢慢停下,他的手指在半空停了半秒,终于还是不轻不重地划过沾有泪痕的地方。
她没有看他,手握住门把手,轻轻说了声,“和你没关系。”她应该忍住了,怎么可能在他的面前流泪呢?
“不是我的错呀,那你生什么气?”她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有一点点模糊,却轮廓柔软。
他的心猛地“咯”了一下。
“难道是每个月里那几天特殊的日子?”
陶涛咬了咬唇,叹气,“左老师,你的知识真是太全面了。我下车了,再见!”
“你还没请我吃晚饭呢?”他微微扬着眉,眼角犹带着笑意。
“你想吃什么菜就去吃什么菜,周一把账单给我。”她推开车门,一只手挡住了她,她回头,“左老师?”
“回去泡个热水澡,把头发吹干,吃饱了再上床,一觉醒来,天就晴了。我很喜欢这件衬衫,尽管是从垃圾筒里捡回来的。给!”他脱下外衣,披在她的头上。
他潇洒地把车调了个头,车轮溅出一串的水花。
陶涛站在雨中,头上的西服很快就被雨淋得湿透。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大门,保安捧着一个硕大的饭盒狼吞虎咽地倚在保安室前。
都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吗?陶涛慢腾腾地走着,看到各家的灯都亮着,唯有他们家的窗户是漆黑的。
这个时候,华烨应该坐在许沐歌的客厅里,微笑举杯。
第二十五章,魔镜(下)
淡白的烟雾袅袅上升,华烨在烟雾之后微微朝窗外瞟了瞟,下雨了,他拧起眉。
客厅里很热闹。
公寓不大,来的朋友可不少,有华烨那个圈子里的,也有许沐歌以前的同事,所有的桌子和椅子全利用起来了。菜是让饭店送的外卖,酒是他和许沐歌从超市买回来的。刚刚买来的碗碟、杯子洗洗干净、消了毒,全派上用场,除了那一对情侣马克杯。
韩国精美的骨瓷,杯身光洁如玉,图案有点卡通,是一只绣着蝴蝶的拖鞋,两只杯子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双鞋、一对蝴蝶。许沐歌一进瓷器店,一眼就喜欢上,象个小儿孩一样催着店员拿过来。
“我这只喝茶,那只喝咖啡。如果好朋友来,我可以忍痛割爱与他分享一下。”她端起杯子,向他笑着示范地做了个喝水的姿势。
沐歌的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看到精美的小玩艺、小器皿就挪不动腿,恋爱的那几年,他也没少受这样的小礼物。
在搬进新房时,那些礼物连同他们之间的照片他全都打包放到楼下的储藏室中。
许沐歌不单买了杯子,还买了几只精美的汤碗,每挑中一件,她都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他听着,嘴角含笑,好象回到以前的时光,两个人手牵手地逛街,看到橱窗里摆放的商品,都要议论一番。
沐歌今晚穿了件烟灰的毛衣、黑色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显得特别纤细、修长。音响里现在放的是她在巴黎的交响音乐会上的独奏录音,她一边为客人倒酒,一边讲述演出时的情景。
如果不是朋友们知道他们曾经做过恋人,今晚,从表面上看,沐歌待他与别的客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甚至连对视都很少。
他端着酒杯走进阳台,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沐歌永远是聚会的焦点,她的气质、修养和美丽,总令人无法忽视,何况她还是那么亲和。
不知谁说了句笑话,客厅里哄地笑出一条声。
他轻抿了一口酒,看着路灯下,雨如千丝万缕的丝线,斜斜地飘荡,马路上汽车急匆匆地疾驶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间过得很快,九点了,没有短信,没有来电,他呼出一口气,嘴角浮出一丝苦笑,陶涛比他想像得要犟。
今天是她离家出走第三天。
“你在等电话?”许沐歌拿着酒瓶走了过来,淡然的口气不带任何情绪。
“哦,不是,我看下时间。”他回过头,把杯子递给她,看着她斟满,两个人的手都有点抖。
“你太太今天怎么没有来?”
“她妈妈身体不好,她回娘家了。”
“天,没什么大碍吧?”许沐歌关心地问。
“没有,老毛病了。”
“那你呆会早点走,应该过去看望一下的。有没和太太通下电话?哦,酒要少喝点,要开车呢!我给你拿水果去。”
他笑了笑,喊住她,“不要紧,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怔住,对视的眼神慌忙看向外面的雨丝。
“我刚到巴黎时,巴黎也总在下雨,一个人住在阴冷的地下室,裹几条被子都没办法睡,于是起来练琴,不想被邻居投诉,去学院的路上,钱包又被偷了,语言不通,喉咙喊哑了,都没人理。可是我都撑过来了,因为我舍弃了我最珍贵的一切,来到这里,我不能回头,我咬着牙都要朝前走。”许沐歌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既然都向前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许沐歌幽幽地笑了笑,走到阳台的角落,避离客厅中看过来的道道视线,“我想季阿姨可能没告诉过你吧,去医院做人流是她陪着我去的。”
华烨震愕地看着他,心跳都象停止了,“我妈妈知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一得知怀孕就告诉了她,我说我要去法国,孩子必须拿掉。季阿姨没有同意,她要求我必须结婚。我说等两年后我回国,我立即结婚,然后生孩子。季阿姨说那你和华烨分手吧,我永远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二年,其实很短的。”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我可以说服妈妈,也可以等你?”他痛苦地低吼。
“季阿姨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母子分歧。再说我也太自私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到了法国才知道梦想有时并不那么重要,但。。。。。。呵,人错了,果真要付出代价,幸好你过得比我幸福。你太太很清丽很可爱。”她耸耸肩,口气酸涩凄婉。
“你见过她?”他咽下心口中涌起的疼痛,强作正常。
其实再把往事翻出来阅读已没任何意义,她确实太自私了,完完全全忽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把他的人生方向偏了个角度。妈妈说那番话很自然,那是他的孩子,妈妈心里面不知有多欣喜,要她和他分手,不过是在赌他与她的事业,在她心底孰轻孰重。
她选择了事业,这是他一直都不能愈合的伤口。
“见过。”说话的人是经艺,喝得有点微醺,走路歪歪扭扭的,“我们给沐歌接风的第二天早上,在。。。。。。酒店,不知是不是去跟踪沐歌还是和人。。。。。。。幽会,嘿嘿,和一个花花公子紧紧抱在一起,在走廊上。。。。。。裹着个纱巾,鬼鬼祟祟的。。。。。。。”
“经艺,你喝醉了,怎么尽说胡话。”许沐歌慌乱去捂经艺的嘴,经艺推开,“本来就是呀,我们。。。。。。还说话了,她。。。。。。说她走错楼层,听着就在说谎,怕她难堪,我们没。。。。。。点破。。。。。。华烨,你家小娘子。。。。。。”
华烨愕住,定了几秒,缓缓地抬头,直直地看向许沐歌的脸,那一个早晨,陶涛走得很早,说去哪里了?突然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心急促地狂跳着,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
“烨,你别听经艺瞎说,那是个误会,偶然碰到而已。”
“我该走了。”华烨把酒杯放在窗台上。
“干吗要走,沐歌乔迁,是你帮的大忙,你这一走多扫兴呀!来,我们干杯。”经艺拉住华烨。
“让烨走吧,他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