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一样的爱情

时间:2022-04-27 20:00:01 

1

何音初见莫岩,是21岁的年纪。她是学校的文艺部长,为了解决艺术节捉襟见肘的经费来找莫岩,莫岩是咨询公司的经理,年轻有为。

何音一直等在公司门前,直到他和几个主管一起走出来。她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口里乱七八糟地介绍着自己,她是师大的学生,她需要他的帮助。莫岩摆摆手,助手便挡住了何音。

何音第三次守在公司门外时,被请进了经理室。她的要求很简单,希望公司为艺术节的胜出者们提供一点奖品。

厚厚的一叠策划资料,密密麻麻,全是艺术节活动的方案。何音匆匆地表达着,那一天电视台也是要来的,对莫岩的公司也是一种宣传。

何音离开时,带走了莫岩的承诺,他资助艺术节50件印有公司名字的T恤。莫岩答应得太爽快,以至于何音都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谢了。走到经理室门口时,何音突地转过身,手忙脚乱地低下头去,后来才意识到她给莫岩鞠了一个大躬。

2

那天以后,莫岩再也忘不了何音,她的笑,她着急时皱成一团的小脸,脸红时长发一丝丝跌宕着。

他想。这样的女子在那象牙塔里也是少见的吧,对比身边整日穿着铁桶似套装的女子们,他愈发地珍惜起来。

从秘书那里要了何音的手机号码,莫岩终究没有拨打出去,把号码记在办公桌上的日历内,抬头就能看见。

莫岩亲自去了艺术节,他坐在丰田车里,只有短短5分钟,他看到电视台的长枪短炮来了。公司的黄T恤发到了大学生的手里,夏天的梧桐树下,明艳的黄色旗帜招展地飞扬着。

莫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一个小女孩动心,真是笑煞人。

莫岩是有女朋友的,她叫素莲,很久以前便认识,是合作公司董事的女儿。素莲和他年纪相当,他们在一起,只是吃吃饭。连聊天都很少,重要的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见到何音,莫岩便知道,自己下意识是在等待一场真的爱情,听说那就像感冒,会发热,流鼻涕,体温升高。莫岩想,原来自己一直是等待着的。

3天后,何音亲自上门道谢,送来了艺术节的标志——一只小小的玩具熊,作为纪念。

离开时,莫岩终于忍不住:“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莫岩是那样惶恐,一颗心在海底浮沉,怕何音拒绝。然而何音没有拒绝,她是一个简单到透明的女孩,满心满脸都是好奇和感激,她常常笑,露出贝壳一般的牙齿,写满天真,像周迅。

饭店的环境很好,大大的落地窗户和水晶吊灯,非洲茉莉散发着淡淡的香。何音渐渐松弛下来,她说以前就听说咨询公司的经理很年轻,通情达理,那一次在公司门前堵莫岩。不想还是吃了闭门羹,她天天在公司门外啃面包,渴了就喝9毛钱一瓶的矿泉水,后来莫岩很轻松便答应下来,她竟不敢相信了,慌忙赶回学校,找到社会经验丰富的同学倾诉:“这都是真的吗?”

何音说的都是小事,莫岩却爱听。

两小时的时光不见了,分手时,莫岩有些依依不舍,他送何音回学校,看着她消失在笔直的林荫道上。

月光一如既往,淡淡的亮,朦胧的圆,如不肯熄灭的心。

3

莫岩向素莲提出分手,素莲问为什么,莫岩原原本本讲清,说对不起,从前不知道,爱情是那样的。

素莲说:“你疯了,她那么年轻,什么都没有,你图什么?”

莫岩说:“什么都不图,爱情干嘛总要图些什么呢?俗气。”

素莲笑了:“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吗,要是她不爱你,你怎么办?你别后悔啊。”

不后悔,有什么可后悔的呢?莫岩想,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人,从前和素莲在一起也是不图什么的,别人却以为他图什么,如果有爱,背了这样的黑锅也应该,但是如果没有,就对不起自己了。他看起来成熟,做事也很有手段,其实在爱情里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

莫岩正式追何音,送了玫瑰花、衣服和CD。何音说,那么贵重的东西,不好收的。但她还是留下了。

莫岩约何音去吃饭,看得出她精心修饰过:脸上是淡淡的粉,唇上亮晶晶,像两片薄薄的月亮,怪好看的。他拉住她的手,他现在是清清爽爽的一个人,可以追求她了。以后,还有一辈子呢。何音浑身颤抖,不相信似的,又有些犹豫。

那段时间是莫岩最幸福的日子。

何音毕业了,在广告公司上班。莫岩替她租了房子,房子不大,够用了。他下班就去吃她做的饭,一起看电视看书聊天,有时候他把工作带回来,她就帮他打字。

因为和素莲分手,生意没有那么好了,很多从前照顾莫岩的合作者转投了别的公司,他一个人从头开始,那么难。

何音陪着莫岩,她原本是爱热闹的,上学的时候常常旅游,也能跳很好的舞。他不喜欢,她也就不去了。

时间这样过着,一天一天。

生意还是没有起色,但是莫岩觉得快乐,结束一段感情,遇到真正的爱情,能有这样的幸福,他觉得简直是可耻了。

4

事情轻轻地转了一个弯,是在两个月之后。

莫岩渐渐对何音冷淡了,何音感觉得出来。她想,可能是因为公司的事情一直没有起色,男人都是这样的吧,有事业的时候追求爱情,没有事业时就顾不上爱情了。

莫岩对何音越来越淡,他常常皱着眉头,也不再爱吃她做的饭,甚至很少到小屋里来。

10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莫岩生日,他打电话约何音,何音去了。饭店包房里,莫岩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挺亲密的,女子比何音漂亮。巧笑嫣然。

回小屋的路上,何音和莫岩吵起来,莫岩只是笑,也不生气。那天以后,她对他也冷了。电话不如从前勤,话语间也没有从前满溢的关爱。她想,自己不过是一杯柠檬水,在各种各样的奶茶中显得特别一些罢了。不过柠檬水到底太清淡,谁能喝一辈子呢?爱情于他,尽管会一时心动,却是身外之物。既然他冷了,自己如果还像炭火一样烧着,就可笑了。

分手是在一个月后,无所谓谁离开谁,简简单单就分了。

听说何音辞职了,似乎是去了上海。莫岩的心微微地牵动,但也不是很在意。

偶尔,孤独的时候,莫岩会想起何音,她仿佛是他唯一的爱情,夏天的那场流感,仿佛是,也只是过去了。

5

再见到何音,5年后。

莫岩的生意在何音走后渐渐好起来,仿佛她真该走似的。那是秋天,朋友说有家书吧不错,莫岩就去了。

小小的书吧,很干净也很温馨,书架上有茉莉、文竹、吊兰,小小的花,小草似地放在好看的土陶瓶里。

店里的身影有些熟悉,莫岩多看了几眼,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认出是何音。

原来,何音一直没有离开,所谓的离开,是误传而已。她胖了,不再是从前那样清纯的模样,只是眼睛还是灵动的。

莫岩说:“你好,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何音淡淡地笑:“是吧,有时候照镜子,我也认不出自己,我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何音自顾说着,“你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好像没变似的呢?对不起,我当初接近你,其实是有目的的,被你甩了,也是应该吧。

我被同学拖去酒吧跳舞,认识了素莲。就像很多试探男友的女人一样,素莲那时候对你不放心,问我愿不愿帮她试探你。小女孩的心性,我觉得有意思,就答应了。刚好有拉赞助的机会,所以我接近了你。没想到,我真的爱上了你。

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请你原谅。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说,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最后,还是把我甩了。其实你对我冷了,淡了,就是对我的惩罚,那时我想,说不说出真相也无所谓了。今天既然遇到了,我就告诉你,顺便说声对不起。”

何音说着,云淡风轻,仿佛那是别人的事情。莫岩听着,没什么表情,仿佛也是别人的事情。

朋友挑好了书,说:“走吧。”

车子开得那么慢,莫岩想起从前,真的吗,她真的爱过他?

她说他变了心。是对她的惩罚,其实不是那样的,他没有变心,他爱她,放弃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怎么会轻易变心呢?

当初素莲不甘心,到底找到他,说何音是她雇来试探他的。知道了真相,他的心就冷了,淡了,厌倦了。他想,她完成了任务后还留下来,是为了钱吧,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他的钱放在抽屉里,他想她离开前拿一些也就不亏她了,也不枉自己爱一场,她却没有拿。他当时还觉得好笑,卖了一辈子的笑,怎么又当淑女了?

这么多年,他不让自己想她,也很少想到她,却没想到还会遇见她,她说出了真相,没想到她真的爱过自己。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男子,如果那时候知道她有真心,他会原谅她的,还会甜甜蜜蜜地和她在一起,只要她是真心。

原来,他们的那一场爱情,是真的

天空中,有白白的云,轻飘飘的。

莫岩好像是感冒了,头有些疼。想起从前。他渴望一段爱情,就像渴望一场流感,真的等来了,却又错过了。想起现在,他的妻,他的孩子,他的生活,还会这样有条不紊地走下去。这一次,他感冒了,是真的感冒,不是爱情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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