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颗菜
【前期回顾】:蒋纯给季明舒推荐了很多小说,睡梦中她竟然脑补了一出岑森为了给前女友治病挖她心的离奇剧情。醒来后,她冷不丁地赏了岑森一巴掌——“啪”。
“我梦见你挖我的心了,一晚上没睡好,打你一下怎么了?!”
对于蒋纯想找个好男人吊打严彧的要求,蒋爸爸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蒋纯比季明舒小三个月,最近这些年家里不缺钱,自然也没人要求她去找个正经工作赚钱养家。
蒋爸爸对她唯一的期待就是能找个好男人风风光光嫁了。当时她喜欢严彧,蒋爸爸就不甚满意。他觉得严彧这人骨子里不靠谱,奈何蒋纯一心一意扑在那人身上,他要多劝怕是只能引起女儿反感。
现在蒋纯幡然悔悟,蒋爸爸非常欣慰,马不停蹄地就给她安排了一场类似于相亲的家庭聚会,就在下周五。
蒋爸爸给蒋纯找的那对象季明舒也了解,她早就弄了照片给蒋纯看过,长得还是很帅的,斯文俊朗,一看就很有文化。
经过一周的魔鬼训练,“小土鹅”蒋纯安安静静的时候也算有了点儿淑女模样。
季明舒一边给她挑参加聚会要穿的衣服,一边教育她:“他们唐家都是知识分子,你见了人家不要胡说八道,不会说就闭嘴。”
蒋纯“小鹅啄米”般点了点头。
周五她就穿着季明舒挑选的战袍去参加聚会了。
周五晚上季明舒睡得早,忘了问蒋纯相亲结果怎么样。周六一早,她又接到谷开阳找她借裙子的求救电话。
谷开阳他们杂志请了一对“荧屏CP”拍双人封面,给女明星准备的衣服却突然出了状况,没办法上身,急着找条一样的裙子完成拍摄。
裙子是今年的秋冬新款,季明舒刚好有一条,只是穿过一回不太喜欢,早被打入冷宫等着落灰。这会儿听谷开阳说起,她自是答应得毫不犹豫。
谷开阳本来是打算派助理到她家去取,她想著也没事儿干,便说自己送过去。
去给谷开阳送衣服的路上,季明舒终于想起蒋纯的相亲,打了个电话过去问。
蒋纯接电话还接得挺快,只是声音恹恹的,丧气都顺着信号爬到了季明舒这边。
季明舒问:“怎么,出师不利?”
“应该不太利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那男的看我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的,笑得让我有点儿头皮发麻。”
蒋纯还没起床,趴在床上给季明舒回忆了一下相亲的过程。
她回忆得很详细,连早上用的什么口红、中午吃的什么菜、她盛了几碗饭都说得清清楚楚。
季明舒不耐烦地打断她,让她说重点。
她顿了顿,就跳到两人单独相处的重点了——
“他问我喜欢什么画家。我哪儿知道什么画家,我就听你说过,你老公拍过几幅八大山人的画。我就说我蛮喜欢八大山人的,他们的画很特别,那再多我也不敢说了。”
“等等!”季明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觉得自己说得很少?”
蒋纯不解:“我就说了一句,哪里多了,难道不特别吗?我说得这么模糊,也说错了?”
“不是,你以为八大山人是竹林七贤还是扬州八怪?还‘他们!他是一个人,不是八个人!我不是说了让你不知道就闭嘴吗?”
季明舒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蒋纯蒙圈了一下,道:“那他为什么不戳穿我,还和我一起去逛了超市。他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
“你自己无知不要给别人扣锅!”
季明舒一凶,蒋纯就怕了。
虚心认完错,她又回忆起了逛超市时候的事:“我们去那个水果区的时候,他就说了几种我没听过的水果,说他很喜欢吃,然后又问我喜欢吃什么水果。那我就觉得我不能输啊,我就说我喜欢吃梨,现在那个什么很火的‘士多啤梨,我就很喜欢,但我们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这个梨子……”
蒋纯还在絮絮叨叨。
季明舒面无表情,用标准的英式发音打断她道:“Strawberry(草莓),你仔细听听,你念过小学吧?草莓!‘士多啤梨是草莓,不是梨子!你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的姐妹,谢谢。”
打扰了,蒋纯默默地自行挂断电话。
到了杂志社,季明舒还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杂志社的人因为她和谷开阳的关系,基本都认识她。见她来了,都起身和她打招呼。
季明舒满脑子都还是蒋纯的“鹅言鹅语”,随意应了一声,一时也没来得及注意这些人脸上稍微有些奇怪的神色。
在副主编办公室见到谷开阳,她发现谷开阳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忙碌,而且一见她来就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她端茶递水,神色小心翼翼的。
季明舒摘下墨镜,奇怪地问:“你不是赶着拍摄?”
“集团紧急下了通知,说不拍了。”
她随口追问:“为什么不拍?”
“那个……女方出事儿了,刚爆出来的新闻……”
谷开阳的声音很轻,也极其含混,给人一种特别心虚的感觉。
季明舒觉得莫名,问:“你怎么回事儿?奇奇怪怪的。”
谷开阳见她这毫不知情的样子,心里来来回回地挣扎,非常煎熬。可想着早说晚说也不过就这一小会儿的事儿,于是做了做心理建设,眼睛一闭、牙一咬就全盘托出了——
“好吧,我说。那臭不要脸的叫张宝姝的女的和你家岑森出新闻了,二十分钟前刚刚被人爆出来!现在外面还没有发酵,我们是提前接到的通知。我觉得你可以先和你老公联系一下,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千万不要冲动!”
有那么几秒,季明舒完全没明白谷开阳在说什么。
“张宝姝”这名字也就只有和她同音的“姝”字在她脑海中短暂留下了一个尾音印象。
“什么?谁和岑森?”
话刚问出口,季明舒就记起谷开阳还说了个定语——臭不要脸的女的。
她面上倏地一怔,而后一言不发地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这事儿对外还没发酵,首页根本没有相关新闻,而且张宝姝论资排辈顶多算个四五线,不花钱买热搜谁会闲得发慌去主动关心这种小明星的恋情。
季明舒对着搜索框,也不知道该搜什么,短暂地陷入了茫然。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了以后要进行家族联姻的自觉呢?她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她也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男男女女之间的虚情假意对她来说变得麻木寻常、司空见惯。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她一向敬佩的大伯和大伯母表面相敬如宾,实际却没什么感情,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给她留下过模糊印象的父母,也和她潜意识里以为的夫妻恩爱没有半毛钱关系。成年后她偶然得知,两人生下她好像也只是为了证明生育功能没有问题以及对双方家庭有个交代,生完就撒手不管了。
后来两人在出门假秀恩爱的途中出了意外,在外人看来,她季明舒父母双亡,就是个孤儿,伯父伯母们却还对她千宠万爱,把她捧成掌上明珠,可真是前世修来的一段好福分。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伯、二伯都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宠,从小到大几个堂哥都没她过得滋润。但她也很早就知道,当她是亲女儿不等于她就是亲女儿。这些好,是需要以她后半生的婚姻为交换条件的。
所以从一开始嫁给岑森,她也就做好了两人不会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的准备。
“我最希望要的是爱,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爱,钱也是好的。”
十五六岁时读亦舒,看到这句话还不甚明了。可人越长大,越觉得这话说来好像也很公平。
只是当她站在这里,忽然得知她老公出轨的消息,也不知道为什么,先是觉得迷茫,而后又觉得有点儿慌张和难受。
“舒舒,你……你别哭啊,你可千万别哭啊……”
谷开阳轻声哄她,有些手忙脚乱,又有些语无伦次。见她快要站不稳,又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季明舒倒没有想哭,坐在沙发上也是下意识地双腿侧着交叠,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背脊挺直,摆出惯常的优雅坐姿。只是她双目放空,手也有一点儿轻微发抖。过了大概有一分钟,她忽然说:“把拍到的东西给我看看。”
谷开阳没动作。
季明舒又道:“没关系,给我看吧。”
她想要看,那看到就只是时间问题。谷开阳很清楚这一点,沉默半晌,手指还是动了动。
这次的爆料是一段视频加几张照片,爆料的标题其实和岑森毫无干系,说的是张宝姝深夜密会丰长旅行的张麒张公子,两人形容亲密,然后用上了“疑似交往热恋”这样的字眼。
内里长文介绍了丰长旅行的公司背景还有这位张公子猎艳的过往,可放出来的一堆证据里,除却分不清谁是谁的高糊偷拍照,剩下的就是张宝姝和岑森在车前的十连拍。
这狗仔的业务水平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连张麒和岑森都没分清楚,还洋洋洒洒写了大几千字的分析。
照片虽然没有拍到岑森的正脸,但他的车型,手上的婚戒和手表,还有在笑的侧脸以及站在不远处的周佳恒,都是确认身份的强有力的佐证。
更别提和他肌肤相亲的季明舒,只一眼便能辨认出他的身形。
他竟然还在笑。
对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三百八十线小明星笑。
他对别的女人都是这么温柔体贴的吗?他是不是还会跟别的女人讲他老婆就是个无趣的花瓶?
季明舒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了般。
看到图片和听到消息时的冲击力完全不在一個级别。
后面还有一段在张宝姝公寓亲密共度八小时的视频。季明舒已经完全没有勇气点进去看了,握住手机的手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怎么控制住自己没把手机朝墙壁摔过去的。
她恍然间想起两人结婚的时候,依照双方家庭的要求,办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中式婚礼。当时想,人她也不喜欢,那婚礼形式又有什么重要,凑合凑合过吧。
当时她很潇洒坦然,且在婚前,还和岑森对婚后的生活约法三章。
第一条便是,两人恩爱夫妻的人设不能崩。不管在外面如何,但永远不能闹出事情明晃晃地打对方的脸。
岑森那会儿保证得很简短,只说了“不会”二字,她也就信了。
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年,这信誓旦旦的保证就翻了车。也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的心里有点儿酸胀钝疼。不止是被这臭男人打了脸的惊讶和愤怒,更多的是类似于委屈和喘不过气的闷。
具体让她说,也说不明白。
谷开阳见她这样,也觉得很难受。
两人是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她是家里砸锅卖铁送出去不敢有一丝懈怠的穷学生,而季明舒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
她刚出国的时候,就听本地的留学圈子里传,室内设计专业的季明舒为了让自己的项目达到最佳效果,竟然直接买了套房。
在当时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新生,她着实狠狠地震撼了一把。而且那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留学圈子里口口相传的风云人物,会主动和她产生更多交集。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季明舒从来都是天边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和季明舒待在一起久了,她会觉得,这个世界有这样的美好存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星星陨落。
她沉默地走到季明舒身边,想安慰点儿什么。可季明舒头都没抬,只轻声说:“让我静静。”
谷开阳转身看向窗外,抚了抚额,又往下抹了一把脸,无声地往外呼气。过了一会儿,她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
退出的时候她把门缝开得很细,不想让外面的人看见季明舒现在的样子。
她的小仙女,就应该永远漂亮鲜活。
“欸,今天你们组不是拍张宝姝和成毅的双人封面吗?”
在谷开阳坐镇整个编辑部大办公区都很低气压的情况下,忽然有人闯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随即,来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难不成因为张宝姝那事儿取消了?那男的不是张麒吧,是君逸的岑总啊。”她看向谷开阳,“哦,对了,岑总不就是你那个白富美闺蜜的老公吗?你还有心情坐这儿,还不去安慰人家?还是说她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介意这些绯闻啊?”
恶意倏然明显。
“石青,我今天不想跟你吵,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谷开阳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冷冷地落在来人身上。
谷开阳和石青从一入社就开始互别苗头,并且由暗转明、誓不罢休,颇有几分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架势。
平日谷开阳和季明舒在一起玩儿,只要一提起工作就要骂几句石青,久而久之季明舒也记上了这号人物。
石青自然也知道季明舒是谷开阳的好闺蜜,自动划了阵营,自是早就看她不顺眼。再加上有几回在杂志社碰面,两人起了点儿争执,早结了梁子。
平日石青也没法对季明舒做什么,毕竟见面都难得,但她私底下一笔一笔都记得明明白白,恨不得有朝一日能让谷开阳和季明舒这对姐妹花连本带利还得清清楚楚。
现在很显然就是那个“有朝一日”。
“实话还不让说?人又不在这儿,你谄媚个什么劲儿?不就是看人家有钱,抱人家大腿吗?说起来你怎么不让人家给你也介绍个高富帅嫁过去当富太太?那多轻松啊,应付点儿绯闻算什么,为了钱,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啊?”
石青说得很是起劲儿,嘴脸也是分外难看。
谷开阳“啪”的一声摔开键盘,一副沖上去就要打人的架势。旁边的小编辑忙拉住她,嘴里还劝着:“谷姐,算了算了。”
今年石青在杂志社一直被谷开阳压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口恶气,自然是愈发地变本加厉:“你还想打人是吧?打啊!来来来,来打我!”
“我说错什么了,季明舒她平时不是很嚣张吗?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不就是仗着老公有几个臭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季家算个什么东西!又不是她亲爹亲娘,还真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小千金小公主啊?养着她不就是为了将来结个好亲家嘛,高高在上个什么劲儿?她敢离婚吗?老公出轨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谷开阳眼睛都气红了:“让开!谁也别拉着我!今天不撕了这个小贱人,我就不姓谷!”
谷开阳话音未落,副主编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就被推开了!
季明舒今天穿的是一双绑带高跟鞋,鞋跟被精心打磨成品牌字母的形状,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会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缎带略带光泽,绕过瘦白的脚踝系成结,有一种冷艳精致的美感。
她就踩着这双鞋滴滴答答一路走到石青面前,目光由上至下缓慢地游移,又伸手,稍稍抬了抬石青的下巴。空气在季明舒的细致审视中似乎变得安静。过了很久,季明舒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补了唇膏,颜色是哑光质感的正红,唇形完美精致,说出的话轻巧、缓慢,还很冷淡。正如石青所言,她站在面前便是浑然天成的盛气凌人。
“包是假的,耳环是拿图找人仿的品牌经典款。你对设计没有半点儿尊重,又怎么配在时尚杂志工作!”
被拆穿的一瞬间,石青脑子里“嗡”的一声,羞愤得从耳后根到脖颈都染了一片红。
“看不惯我对吗?所以只要我稍不如意,就要跳出来羞辱我对吗?可你记住了,我季明舒再落魄,也永远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她抬着石青下巴的手倏然一松,像是嫌脏,又从旁边的办公桌上随手扯了张纸擦了擦手。
办公区内一片静寂。
季明舒擦完手就戴上墨镜,拿起刚刚在谷开阳办公室打印的东西往外走,半点儿表情都没有。
季明舒让司机径直开往君逸集团总部大楼。
窗外风景变换,她也没有兴趣欣赏。不管是闭眼还是睁眼,总有很多和岑森结婚以来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她本来想先通知岑森一声,可打开微信,才想起她把岑森给删了,新好友列表那儿,也没有来自他的申请。
本来就不该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情点开来看。
她很认真地想,有时候是不是真有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比如说,她和岑森命中注定就不会合拍。
记得小时候岑森刚到南桥西巷那会儿,她就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于是特别难得地主动向他表达了几次善意,还把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分享给他。可他始终沉默寡言,对她爱答不理。
热脸贴了好多次冷屁股之后,她也没了那么好的耐心,甚至小小年纪就有点因爱生恨的意思,纠集小伙伴们孤立他。
不过岑森比她和她那群同龄小伙伴要大个一两岁,本身也不在意他们这群幼稚鬼的孤立。
这之后一路小学、初中、高中,岑森始终比她高两个年级。不管在哪儿都是挑不出错的模范生,老师们都交口称赞。上台演讲,十回里八回都是他。
她就觉得很烦,对他这种模板一样的存在感到愈发嫌弃和不耐烦。有时候在学校遇见,她也是目不斜视和他擦肩而过,顺便带声冷哼,或者用泡泡糖吹个泡泡然后再“啪”的一声吹破。
岑森就更冷漠了,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所以后来阴差阳错有了那一晚又顺理成章地结婚,岑森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对她哪儿哪儿都看不上。
只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多了一层伪装,他会裹上一层温和的外衣来包容着她这个并不喜欢但愿意待在家里的小公主。
平日和谷开阳开玩笑,她偶尔会自嘲自己是“金丝雀”,仔细想想,竟然也意外地贴切。
周末上午,平城金融中心依旧人潮如织。
为期半个月的酒店检视刚刚结束,岑森落地平城,一大早又开了场会,早餐还没来得及吃,边往办公室走边吩咐助理煮了一杯黑咖啡。
“什么情况,哪家媒体报的?”
回到办公室,岑森戴上眼镜,接着看手头的新酒店评估资料,顺便问起先前的事。
刚刚回程时,周佳恒在车上略略跟他说了个大概。说是有个八卦新闻和他有关,可马上要开的会需要集中精神应对,他也没心情多听。
周佳恒将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略微一顿,又说:“开会的时候,张宝姝小姐和张总那边都打电话过来道歉了。两边都说是个误会,新闻马上就会撤下。”
“误会?”岑森视线都没移,边在文件右下角签字,边沉静地吩咐,“打电话告诉张麒,西郊景区的酒店项目,君逸决定停止跟进。私事都会连累合作方,我很难相信他们在工作上能有一个端正的态度。”
周佳恒垂眼,道:“是。”
岑森话锋一转,忽然问:“太太呢?”可他不知想到些什么,没等回答,又自己接了话,“算了,今晚的安排取消或者往后推,你现在去取上次谢先生送的手链。”
周佳恒再次应“是”,见岑森没再开口,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岑森揉了揉眉骨,又靠在椅背里闭眼休歇了半分钟,预感今晚还要打一场硬仗。
“女士,请问你……”
“让开。”
季明舒看都没看大楼安保,踩着高跟鞋,气势十足。
平日几乎在季明舒跟前隐形的保镖终于出面,向安保人员说明身份。
季明舒也不搭理,就这么任人开路,自己则戴着墨镜,双手环抱在身前,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岑森的专用电梯。
“那女的是谁啊?好漂亮,还很飒,看起来好像明星。”
“她进的是总裁办的专用电梯,应该是岑总的女朋友。”
“岑總不是结婚了吗?”
“那就是他老婆。”
前台正在低声讨论,安保那边顺势帮她们确认了答案。
对,没错,就是岑总的老婆。
于是在季明舒坐电梯的这几分钟时间里,岑太太大驾光临直杀总裁办的消息就像是提前通了5G网络般在集团大大小小的群里迅速传开。
“总裁夫人这来势汹汹的架势,我怎么感觉像是醋坛子打翻,要开战了。”
“啊?岑总和他总裁办的哪位美女有暧昧吗?”
“不能够吧,每次出门,女的都隔他一丈远了,说哪个女人还不如说他和周助呢!”
“你吸引了我的注意,笔给你,你来写,谢谢!”
虽然有人看出季明舒的来者不善的气势,但由于那条小新闻早在她来的路上就被扼杀于摇篮里,所以也没人八卦到那位女明星身上。
集团员工都知道她来了,岑森也不至于眼盲耳聋到一无所知的地步,更何况她身边还跟着保镖,为她开路本就是来自他的一种默许。
季明舒到达六十八层时,办公室的大门已经为她敞开。岑森那极有气势的一排助理也都起身列队恭迎。
季明舒面无表情,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半步未停直接走进岑森的办公室。
岑森正坐着办公,还戴了一副浅金色的细边框眼镜,很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季明舒停在他办公桌前,心里还念了一声“预备”,然后把手中打印好但没装订的离婚协议书往他脑袋上一砸——
“离婚!”
她的声音早在来的路上就默默调试了好几次,力求达到不屑中带点儿冷漠,施舍中带点儿决绝的高冷质感。
说完,她的双手重新环抱到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睥睨。
岑森闭眼按住纸张,安静三秒后又将其压至桌面,没抬眼,有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在知道季明舒跑到君逸来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应对准备,甚至还想好了如何简化解释流程,缩短废话时间。但,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想过季明舒会提离婚。
在回国后的这段时间里,季明舒好像总在给他制造一些意外,而这一声“离婚”更是意外中的翘楚。
他取下眼镜,轻捏鼻梁,然后打开了季明舒身后的投影设备,道:“回头。”
季明舒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眼。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段行车记录仪的影像资料,虽然设备没有录到人脸,但季明舒很快将其与她在杂志社看到的那些照片对上了号。
行车记录仪的声音有些嘈杂,录得不算清晰。但办公室内寂静,她认真辨听,好像听到了“不如我太太”“洗把脸清醒清醒”这样的关键字眼。
季明舒正恍然大悟中略带一点儿疑惑,就在这时,周佳恒刚好敲门。
岑森道:“进来。”
周佳恒走进办公室,见到季明舒,仿佛并不意外,只礼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向岑森一板一眼地汇报道:“岑总,我已经向张总传达了您的意思,但张总还想亲自和您通话。”
“把电话接进来。”
周佳恒应声,又将手上的红色天鹅绒首饰盒放在他的桌上,道:“这是太太的手链。”
说完,他又悄然退场。
很快张麒的电话就接进了办公室,岑森直接将其外放。然后季明舒就听张麒这个免费讲解员讲解了一通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之在张麒的嘴里,岑森就是一朵清清白白、坐怀不乱、不为美色所惑的天山雪莲。
而岑森只时不时“嗯”一声,手里把玩着那条钻石手链。等季明舒听明白了,他就直接撂了电话。
季明舒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手链。
她认出来了,那是她之前关注的一场拍卖拍出的限量版,成交价倒不算夸张,但设计特别,款式简约大方,她还是有点儿喜欢的。
不对,这好像不是现在该关注的重点。
她回了回神,噢,所以,她从杂志社一路难受到现在,回忆往昔、展望未来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还差点儿为了这个臭男人嚎啕大哭、人设崩坏……全部都只是一场误会。
真是精彩!
她那点儿伤春悲秋的情绪在一瞬间跑了个精光,剩下的只有对自己这一路上演的荒唐内心戏感到一阵淡淡的尴尬。
“还离吗?”
沉默是此时的“小金丝雀”。
岑森松了松领结,神色自若地看着她,道:“如果我做得不够好,你实在忍受不了,非要离婚,那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明舒,你可能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婚前协议。离婚以后,你恐怕没有办法继续收集稀有包包,坐私人飞机去巴黎看秀,眼都不眨拍下十五克拉斯里兰卡帕德玛蓝宝石钻戒……”
“等等!”季明舒已经清醒,“我觉得……还能再忍一下。”
淡淡的尴尬又加深了些许。
季明舒也是没想到他这没联网的还挺能说,竟然知道她喜欢收集包包,拍各种宝石、钻石,并且在此刻还拿出了一条有点儿漂亮的手链贿赂她……那她当然是十分感动并欣喜地选择接受了!
听到季明舒的回答,岑森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蓦地一松。
他面不改色,起身走到季明舒面前,然后抬起她的手腕,为她戴上那条钻石手链。
清淡的冷杉味道袭来,季明舒耳根有点儿红。也不知道为什么,尴尬之外,她心里还有小小的抑制不住的喜悦。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隐隐约约好像有某种情绪离得很近,却也不愿深思,只憋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清了清嗓子,强调道:“你如果真的出轨,我也是真的要离婚的,这一次就算了,原谅你。”
岑森轻笑,道:“感激不尽。”
闹了这么场乌龙,已经快到饭点了,岑森讓周佳恒定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季明舒本来不太想去,她每次和岑森在外面吃饭,胃口都特别不好。
岑森吃东西不爱讲话,而且看着慢条斯理的,但实际进食速度很快。
吃完就那么坐在对面看着你,还时不时看看手表,就像读书那会儿监考老师站你面前说“随便写写得了,快点儿交卷,还剩五分钟,还剩三分钟,还有最后一分钟”,这谁顶得住?
可是刚刚闹完乌龙,又收了手链的贿赂,她不好驳了这便宜老公的面子,只好假装出一副欣然同意的模样。
岑森还有一点儿工作没有做完,季明舒也难得大方地表示理解:“你忙,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在这层转一下。”
“那让周佳恒带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季明舒比了个“好”的手势,又越过岑森看了一眼办公桌。
那份从他脑袋上砸下去的离婚协议书正静静地躺在桌面。她先一步溜达到桌前,若无其事地将其抽走藏在身后,然后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得亏她摔下去那会儿岑森连个眼神都没落在这纸上。她没学过法律都能看出这份网上下载的离婚协议书到底有多不正式,又有多么苍白。要是被岑森看到,还指不定拿捏着怎么嘲讽她呢!
岑森办公室对面是总助办。
总助办两面靠墙,另两面做了环形玻璃围绕的通透设计,里头所有工位都面朝总裁办公室。
季明舒一出来,总助办的几位助理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很有默契地齐齐起身,朝她点头打招呼。
季明舒稍稍一顿,也轻轻点头致意,紧接着又转头问周佳恒:“这些都是岑总的助理?”
她默数了一下,一共九个,那加上周佳恒就有十个,他一个人要用这么多助理?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是的。”周佳恒点头。
他引着季明舒往里,一一介绍道:“这两位是岑总的翻译助理,罗助精通四国语言,王助以前在翻译院工作;李助主要负责岑总与集团海外部门的对接,黄助现在是负责岑总与集团内部还有岑氏的对接这一块……”
“分工真细致。”
季明舒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也不是特别懂他说的那些具体职能,差点儿被绕晕。听完故作了然地点评了一句“细致”,又说:“你们忙,不用管我,大家……工作辛苦了。”
助理们又齐齐一鞠躬。
季明舒差点儿以为他们要集体喊上一句什么口号,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说起来,她这总裁夫人没少光临旗下的酒店,但总部还真是第一回踏足。
溜达到饭点,她和岑森恩恩爱爱地挽着手,在员工们的注视中离开了集团大楼。
与此同时,八卦也在集团内部扩散开来——
“总裁夫人有点儿好看哦!”
“有点儿?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
“细心的我已经发现,总裁夫人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串钻石手链,嘻嘻。”
“姐妹,你可真是个狠人。”
“姐妹,你这么细致入微,要不要来我们保洁擦擦灰?”
“夫妻恩爱,鉴定完毕。”
【上市预告】:
三年未见季明舒,岑森火力全开——“你脑子被钻石闪到短路了”“美丽又肤浅”“给我三跪九叩也没用”。
后来他才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对不起,明舒,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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