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这个可能有可能无的约会仿佛对白天的生活显得无足轻重,比如下午例行的羽毛球运动。林其然热衷于打保龄球那会儿,我就提醒说象她这么个淑女,没事提个铅球往沟里扔,实在是暴殄天物,好在那些球馆不多久就逐一倒闭并销声匿迹,这才让我有机会欣赏到林其然跳动如脱兔扣杀如蛇蝎的样子。尤其她离婚以后,每周日下午,我们几乎都会去附近的体育馆打一场,然后回她家洗个澡,再一块儿饕餮一下。这晚林其然说要吃火锅,我嫌慢就拖她去了麦当劳。林其然嚼着一嘴垃圾食品,问昨天的新娘美不美。我想到下午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对婚礼场面描摹了十七八次,便有些不耐烦,说,没你美,快吃吧。她看看我,说今天洗得快吃得快着急得反常。我说什么反常,我不就一急性子。林其然轻笑一下,那神情好像“急性子”是个多崇高的字眼,我配不起似的。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善解人意的本质,问我是否跟刘皓有约,有的话不用陪她。这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用个汉堡包打发她实在有违道义,就又跑去加了一份薯条。
PARTY WORLD的包房费这么多年竟然没怎么涨价,我并不常来KTV,上回来这家分店还只高二。那天是定下分班的日子,一班人凑足了零花钱宣称要趁苦难来临之前及时行乐。整个晚上,钟宜只唱了一首,大概这是我第一次听她正正式式地唱歌,所以之后的好几天,她着白色长裙的样子就在王菲的《Di-Dar》里挥之不去了。
不要拥有你多少
是害怕突然我想起
你原来太过重要
我突然呼吸不了
会突然想叫想跳想要
反反复复的“Di Dar”声有些催眠,好在这会儿才8点,不会让欲望被午夜的指针一击即中,无所遁形。我怕钟宜突然进来,撞见这声音自己会尴尬,所以听了两遍之后便把背景音乐改成了新歌排行。然后给钟宜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包间的房号。我想她应该会来,因为这两天她多少也显得不自然,但凡不自然就心中有鬼,但凡心中有鬼,事情就容易办。当然我也不指望去恢复一段伟大的友谊,只是自私地想把郁积七年的心结打开,彼此出于真心地恢复邦交,大约就这么简单。
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拨弄我额前的头发,用手一抹,留下一只小飞虫。10点,我按下“服务”,结账走人。不愿多延长一秒,伤钱。
“然。你饿不饿。出来吃火锅吧。”早前辜负了林其然吃火锅的热情,此刻良心发现地想要满足。
“我刚刷了牙。”
“噢。算了。”我做了个拦车的手势,准备打的回家。
“怎么了?”
“没什么。怕心心念念的要求不被满足,会伤感情。”
“小安,”林其然突然略略提高嗓音,随即又降下去,“我饿了。”
林其然大概真的饿了,就着啤酒吃了好多鱼丸肉丸。“现在贪吃,明天就变成小肚子上的肉肉了。”我眯眼看她尖尖的下巴。
“怕什么。我现在就跟你混。你不会嫌弃我的是吧。”
“我档次就那么低,让你对自己没要求?……不过,是不是人和人一旦分开,再好的朋友也回不去了?”
“那就不要分开,一定。好不好?”林其然眼神迷离,大概是酒精作用,“小安,就算你和刘皓结婚了,我们也要打羽毛球,大不了三个人一起,好不好?”
我用力点点头。这些年看着林其然因为感情上的苦而逐渐长大,有时觉得她瘦弱的身体不该负担这些,有时又觉得她内心会生出无限的坚毅以独自承担。这一刻,我希望她得到比钟宜更大的幸福。
短短两条街的距离,还是只能靠出租车才把林其然弄了回去。我没有喊刘皓来帮忙,仿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想到要去劳烦他。一切都搞定,已过午夜。关机前,发现一个未接来电,23点45分,钟宜。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没想起过她了,于是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