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地站着,双腿都在发抖。
时间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瞬间停止了。
我觉得自己进入了另外一层空间,大脑里产生了核爆。
直到——
狐狸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声音传过来。
好了,转身吧。
我突然胆怯了。
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看着一头牛被杀的时候。
我是要给狐狸我全部的爱啊,可是为什么我有一种将要杀戮她的罪恶感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可鄙与肮脏。
我只要回过头,看到狐狸,就等于玷污了美。
可是——
我是个男人。
我一帧一帧地回过头,狐狸在充满水汽的镜子前,俏生生地立着。
把自己剥成了荔枝。
荔枝带着汁水,荔枝身上的汁水此刻都化作她的眼泪。
狐狸每一寸肌理都在哭。
我觉得那是喜极而泣。
我此前从不相信“美丽能让人停止呼吸”这种鬼话。
也从来不认可“男人是视觉动物”。
可是这个瞬间,我觉得自己要被这种美憋死了……
我不但停止了呼吸,似乎连心跳也停止了。
热水洒下来,洒到狐狸身上,洒到我和狐狸中间。
我突然能明白,所谓“窥浴”到底香艳在哪里。
而比“窥浴”更高端的是“共浴”。
像是一场暖雨,带着蒸腾的热气。
而我这个肮脏的小孩子,此刻,正与我心目中圣洁的神祗一起在雨中起舞。
我的手掌摩挲着狐狸的皮肤,摩擦泛起暧昧的温度。
这次发抖的是我。
像是大旱三季,终于遇上雨水的庄稼。
像是憋尿三天,终于找到厕所的小孩。
狐狸闭上眼睛,像只猫,温顺地贴过来,抱着我。
我得承认,这样毫无阻碍的拥抱再一次融化了我。
狐狸的胸膛贴着我,狐狸的小腹贴着我,狐狸的濡湿贴着我。
狐狸问,你们……整天带着一大坨东西甩来甩去的,难受么?
我被狐狸这个破坏气氛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也突然想起来我接下来要做的正事。
我回答,你们不也是一样么?男人得带一杆长枪,女人要带两座谷仓。
狐狸脸贴着我,任凭热水洒出来。
我从未想过,抱着不穿衣服的狐狸,我竟然能如此冷静。
小王子甚至比我还要冷静。
我想,小王子正在和小狐狸一诉别来甘苦吧。
以下是我想象中他们的对话。
小王子:火山就要喷发了,你要离我远一点么?
小狐狸:如果我不来,火山就不会喷发。如果我走了,火山就变成死火山了。
小王子:我曾经有一朵玫瑰,我为了她换过发型。
小狐狸:我从不理发。
小王子: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记得这朵玫瑰,你会因此而离开我么?
小狐狸:不会。每一个小王子心目中都有一朵玫瑰。而且,在我成为小狐狸之前,人们都叫我园丁。
小王子:园丁?
小狐狸:就是专门拔出小王子们心中的玫瑰,然后种上我自己的种子。
小王子:这么说,你快要成功了。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眼泪。
小狐狸:就像我也感受到了你的口水一样。
小王子:你能为我画一只羊么?
小狐狸:我只会画狐狸。可是我没有笔。
小王子:我就是你的笔。我能在你身上画一只小狐狸么?
小狐狸:如果狐狸答应的话…
狐狸狐狸,现在我觉得我真的拥有你了。
狐狸说,美得你。
我说,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我二十多年以来,洗得最干净的一次澡。
狐狸说,除了我爸爸,没有人跟我一起洗过澡。
我蹭着她的脖颈,come to dady.
不过想起狐狸的爸爸,我心中还是一阵抽紧。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爹?
爱女儿爱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女儿,我也能像狐狸爸爸一样对她么?
我并不确定。
我想的太远了。
眼下我根本不用想这么多。
狐狸像一个橙子,而我把这个橙子洗干净之后,就要开始享用她了。
我十八岁的时候,冬天,在自习室里和初恋女朋友一起吃一个橙子。
此后的很多年,我都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桥段之一。
我记得那个橙子,一口咬下去,汁水淋漓。
初恋女友捧着橙子咬一口,然后再递给我。
那个时候,窗外还下着大雪呢。
而如今,初恋女友不知道跟谁吃着橙子。
而我大学里形影不离的姑娘,此刻,在巴黎阁楼上做着意大利面。
她们都不在我身边了。
生活给了我最美好的体验,也给了我一个巨大的joke。
但是,现在,我抱着的女孩,就是我的橙子。
我想,我突然知道该如何规劝那些失恋的孩子们了。
知道么,亲爱的。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我们还有橙子。
我擦干净狐狸身上最后一滴水珠。
然后把她横抱起来。
狐狸温顺地搂着我的脖颈。
我把狐狸放到床上。
狐狸看着我和小王子忍俊不禁。
我问,有什么好笑么?
狐狸说,我喜欢你的那颗痣,还有,那两个小脑袋。
我愣了愣,说,狐狸,你这么说会显得你像个小淫娃哎,这是典型的调情用语。
狐狸耸耸肩,who care?我就是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孩都有一颗痔。
也许那是心灵的守宫砂。
狐狸仍旧盯着我看,说真的,我被狐狸看得有些羞惭。
我走过去,躺在狐狸身边,我们肩并肩躺下,一起欣赏什么都没有的酒店天花板。
十几年前,我躺在稻草垛上仰望星空的时候,如何能想到,十几年后,我会和我心爱的姑娘赤身裸体地躺在酒店的床上看天花板呢?
狐狸瞥了我一眼,问我,你干嘛一直抬着头?
我侧过脸,一脸无辜,没有啊,我这不一直贴着枕头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