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强的肾病已经很严重,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转变为尿毒症。也就是说,他已经被医生判了死刑!
一阵伤感与心痛激烈地撞击着我,眼泪蒙了上来。我干脆把车停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感觉心情好了许多,又爬上摩托车,踩着了火,继续朝前走。
没走几步,别在腰间的手机就尖利响起来,只好刹住车,取下电话就冲着喊:“谁啊,打**毛啊。操!”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刘书记的声音传出来:“郁风,你骂谁呢?”
我一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抱着话筒说:“是刘书记啊,我可不敢骂你。我嘴贱呢。”
“你贱不贱我不管。我现在通知你一个事,《衡岳日报》的陈记者要来农古采访,采访工地死人的事,你看着办吧。”
刘书记摔了电话,我捏着手机,又开始想哭
288 欲盖弥彰的陈萌
陈萌轻车熟路,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大衣,带着一架相机就来了。
县委宣传部不敢怠慢,撇开她市委陈书记千金的身份不管,单凭着她是衡岳市党报的首席记者这一身份,就让很多干部心有余悸。
陈萌的报道不多,但只要她来采写,必定都是头版头条。当年的老鹰嘴“烈士”背景调查,就差点让关培山走了麦城,事后这个责任让朱仕珍背了,以至于到现在,朱仕珍一看到记者身份的人,都敬而远之,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当官玩政治的人,对记者是又爱又怕。大家都喜欢记者把自己写得高大全,只要做了一分钱的事,就恨不得记者写成无价的来,倘若有了半点心亏的事,恨不得世界上的记者,全都死去一个不要见。
我被刘书记叫到县委宣传部,从部长的手里接过陈萌这块烫手的山芋,愁得柔肠百结。宣传部副部长亲自送我们下楼,握着陈萌的手郑重地说:“陈记者,你放心大胆采访,春山县所有干部群众,全力配合你。有谁敢拒绝采访的,我叫他下不得地。”
陈萌微笑着答应,自己爬上车,朝我一努嘴,示意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我还在迟疑,副部长亲自把车门打开了,推着我上车,紧紧地替我把门关死。
车一出县委大院的门,陈萌就笑得差点趴在方向盘上,笑了一阵,转过脸看着我说:“郁风,你看你这个死样子,好像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样,你怕什么?”
我苦笑着说:“我没怕你。我在想,春山县就这么屁大的地方,这么会麻烦陈大记者亲自来采访?”
“不欢迎是不是?”她加了一脚油门,车显然快了许多。
“欢迎,当然欢迎。只是不知道陈大记者这次要采访什么。”我言不由衷地说,心里想着她早几天还虚弱得像一个兔子,今天怎么就像一头狐假虎威的狐狸了。
“欢迎还说那么多废话?你没听你们副部长的话?谁不配合我采访,就让谁下不得地。”她又嘻嘻笑起来,认真地问我:“下不得地是什么意思啊?”
我懒得解释,闭嘴不言。
陈萌这次来采访,目的很清楚。老鹰嘴工地死了人,这个消息在衡岳地区的干部中间中传得很玄乎,有人甚至把死人的事演变成了故事,就仿佛亲临其境一般,能天花乱坠地把当时的场景说得玄乎其乎。
正因为她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来,因此刘启蒙书记很不高兴。他刚上位不到三个月,最怕别人给自己揪小辫子。打群架斗殴死人,说来事情不大,如果要是上纲上线,也不是件小事。很多干部在阴沟里翻船,他难道心里不怵怕么?
陈萌半天不见我回答,不满地嘟起嘴说:“你不欢迎我呀?还是心里有鬼?”
我不高兴地回她一句说:“我心里有什么鬼啊?你想多了吧?”
“还说没鬼,看你的样子,就好像我欠着你八百万块钱一样。”她吃吃地笑起来,笑了一阵,关切地问我:“你的腿好了?”
我点点头,对她报以一笑。“微微也不担心?”她轻轻叹了口气,按了一下喇叭。
我这才想起,回来这么多天,居然没有接到黄微微一个电话,我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心里顿时一沉,似乎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担忧。
“你没见过微微?”我问,毫无目的。
“没有。”她断然回答我:“微微好像对我有什么想法一样,打她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她在干嘛。”
我哦了一声,担忧越来越重,心神开始不宁。
“你也别想那么多。微微这姑娘,心地纯洁,思想单纯。也许这段时间她忙,顾不得想你呢。”她反过来安慰我,指着后座说:“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伤了腿,要多注意,千万不可落下病根。”
我感激地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一个鼓鼓的大旅行包安静地躺在座椅上。
她再次轻轻叹口气,抿着嘴,认真地开车,不说一句话。
车里沉默了下来,她拧开音响,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响起,让人惆怅。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说:“萌萌,你有什么打算啊?”
她侧脸看我一眼,微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
“可是……,”我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似乎看明白了我的心思,抿嘴一笑说:“郁风,你是担心她吧?”
她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显得柔情万分。
我尴尬地笑,准备掏烟。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么?大不了,我就做个单亲妈妈。”她的脸上漫上来一层幸福的神色。
我实在不忍心打扰她的幸福,但我不能不提醒她。
我说:“陈书记他们会答应?”
陈萌似乎怔了一下,良久轻轻吐出一句话:“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没想过不要她?”我试探着问,心里砰砰地跳。
果然,她的脸马上就阴沉下来,厉声说:“郁风,你这人太毒了吧?她是一条生命,谁也无权力扼杀她。”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干脆放开了说:“你让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缺少父爱的孩子你相信会健康成长?”
“你管的着吗?”她的情绪显然激动起来,最后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