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个意外,妈妈从来对李悦是不管不问的,现在居然问起她比赛的事,真是难得,但难得又能怎么样?
李悦对明天的比赛仍是束手无策,她沮丧地说:“看来我只能弃权了,用树叶做食品,我真的做不来。”
麻姑本来提着东西打算出门,听到这话站住了,说:“其实,用树叶做食品,也不是难事。你想想,冬天有什么树还没落叶,而且这树叶是可以吃的?那就只有橘树的叶子了。”
李悦惊得瞪大了眼睛:“妈妈,你做过?”
“我就做过一次。”
“那你教我。”
麻姑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提着的被褥:“看来我是得教教你,让你赢了明天的比赛。这么多年,我算是坑了你了,让你跟着我受人家的白眼,弄得你都怀了刘家的骨肉了,刘家还瞧不上你,我也是时候该让你能抬头做人了。”
这是李悦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妈妈说这样贴心的话,她只感觉鼻子发酸。
麻姑领着李悦,去摘了好多的橘树叶,回来便挽起袖子,麻利地开始清洗,洗过之后,开始焯水,李悦知道,焯水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掉叶子里的苦味。焯过水了,橘树叶已经变得柔软,这时妈妈拿出了面粉,将柔软湿润的时’子表面裹上一层面粉,再放到油锅里去炸。
麻姑做着这些的时候,手脚麻利,哪里是平时那种邋遢懒散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李悦第一次发现,妈妈居然有这么能干的一面。
第一片食品做好了,李悦夹起来尝了一尝,入口就脆,有面粉的香甜味,更有橘子的清香,真的是好吃得不得了。她问:“妈,这叫什么?该有个名儿吧。”
“是有名字。”麻姑居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叫它爱情酥。”
爱情酥?李悦斟酌着这名字,醒悟过来:“我们?你与谁?老赵吗?”
麻姑点了点头:“是老赵。他,其实是你的——亲生父亲。”她情绪复杂地讲起了一段往事:
25年前,麻姑正是李悦这个年纪,与村里一个男孩子相爱了,那男孩,就是老赵。
老赵是个孤儿,父母早亡,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与麻姑相爱后,却遭到麻姑父母的反对。那时是改革开放的初期,老赵为了让麻姑的父母同意他俩的婚事,打算出外闯荡挣些钱,打算出门的前一天,他将麻姑约了出来,两个人偷偷到山上的橘园约会。橘园有个小屋,是看橘园的人住的,那时是冬天,橘园里没果子,所以看橘子的人就回家去住了,小屋里没人。两个人在小屋里缠绵,等到天亮打算离开时,才发现一夜大雪,已经封了山,他俩根本下不了山,他俩只能又在小屋里呆着。
看橘子的人离开时,已经将粮食都带走了,小屋里只剩下不到半斤的面粉和一瓶油。雪什么时候停,他俩什么时候能下山,谁也不知道,靠这么一点面粉他俩根本维持不下去,所以,麻姑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采摘橘树叶充饥。于是,她尝试着做了这种食物,吃起来居然特别好吃,又酥又脆,所以,两个情到深处的人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爱情酥”。
第三天雪就停了,天开始放晴,山上的雪也开始融化,两个人这才下得了山。回到家里,麻姑被父母打了一顿,老赵则奔外面闯荡去了。
也就是那三天的缠绵,让麻姑怀了孕,她的肚子悄悄鼓了起来,在那年头,未婚先孕是辱没门庭的奇耻大辱,她只盼着老赵能快点回来与她完婚。
结果,她没盼回老赵的人,却盼回了老赵的一封信,老赵说,他不想回穷山沟了,城里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子看上了他,他与人家已经结婚了。
那时麻姑连寻死的心都有.她的父母更是急得不得了,因为女儿的肚子快要现形了,他们得尽快找个女婿将这家门丑事遮掩过去。以麻姑的美貌,风一放出去,上门求婚的还真不少,他们相中了其中最老实的一个,哪知道越老实的人心眼越小,麻姑结婚后四个月就生下了李悦,她丈夫这才知道背了黑锅,于是天天打麻姑,麻姑的名声也开始臭起来。
说到这里,麻姑眼里噙着泪,对李悦说:“我其实一直在恨你,我这一生,被你的生父给毁了,也被你的养父给毁了,所以我将愤怒都迁到了你的头上。现在想来,你做我的女儿,也确实可怜,你毁了我,我又何尝没毁了你呢,让你跟着我抬不起头来做人。”
麻姑叹一口气,提上被褥等东西,走了,去医院了,留下李悦一个人怔怔地发呆,她绝没料到,她有这样的身世,这一刻,她有些理解妈妈了,也有些同情妈妈了。
六、还算温暖的结局
第二天的比赛继续进行,48位参赛选手中,只有9位用树叶做出了食品,但真正做得能够入口的,只有三位,李悦做的“爱情酥”,珍婶做的树叶豆腐,辣嫂做的橘叶馄饨。三个人都是取材于橘树叶。
看到珍婶做的树叶豆腐,李悦已经对翻盘不抱希望,她清楚,虽说三个人都用树叶做出了食品,但她和辣嫂的食品里都添加了面粉,真正纯粹用树叶做食材没加别的东西的,就只有珍婶了。
评委们正准备品尝、评分时,刘背山制止了大家,他说:“新的赞助人和我达成共识,这道题是由老赵出的,理应还是由老赵来评分。”
刘背山的话音刚落,老赵被人推了进来,推着轮椅的,是麻姑,她一改平日的邋遢模样,衣着整洁,脸泛红光,大家一时间呆了,原来,麻姑居然也能这么漂亮。
老赵一一品尝大家的食品,品尝到李悦的“爱情酥”时,他的眼睛湿润了,几乎是颤着声音自言自语:“就是这个味,25年没忘啊!”
他坐在轮椅上,环顾周围的乡亲,说话了:“乡亲们,我二十多年没回家生活了,想念家乡啊!大家可能会说,你一个没腿的残疾人,还是个擦皮鞋的,身上没两分钱,却扮什么大款,拿出钱来办什么巧女节。你们知道我是为什么吗?”
老赵自问自答:“我是为了一个人,就是推着我轮椅的这个漂亮女人,大家知道她的名字吧。”
“知道,她叫麻姑。”乡亲们异口同声回答。
“不,她不叫麻姑!那只是这几年你们给她取的绰号,她的大名叫巧姑!她是我心目中最心灵手巧的巧女,这也就是我办巧女节的原因,这节日,是为她办的。”
人们安静了下来,如果老赵不说,大家倒真忘了,麻姑的名字就叫巧姑。人们纷纷望向这个巧姑,这个平时很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居然如此漂亮,还会害羞,红着脸微微低着头。
老赵说:“巧姑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在我心目中,没有哪个女人会比她更优秀。去年,我被查出患有癌症,将不久于人世,我忍不住悄悄回了一趟咱仙果村,却发现,巧姑变成一个我都不敢认的女人了,这是为什么,这都是我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