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星之碎片
打车回到家里洗完澡爬到床上看书。是相声太好笑听得神经兴奋还是曾铭的那个背影太落寞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呢?
手机响起来。我按下通话键。
曾铭的声音里有一种克制的隐忍“你下来。”
“什么事?”他又在小区门口?我心里抵触地不想见到他。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下来，或者我上去。你选。”
我感觉到他有种情绪像是要爆发出来。不会是晚上我说得太直接惹怒了他，现在拎把菜刀来灭了我吧。。。我甩了甩脑袋，恼自己在这样的当口怎么还会有这么无厘头的想法窜出来。。。“你等一下，我下来。”
我换好衣服跑下楼。这次他的车没有停到小区门口，直接就在我家楼下。而他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坐在车里，而是站在外边倚着车门，正对着楼梯口等我。看我下来，他脸上没有表情，直接说“随便走走吧。”说完自顾自走在前头。我只好傻傻地跟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小区里走了一段路，看他没有交谈的意思，我不由自主开始天马行空，想些乱七八糟的事。脑子开始神游。
“端端。”突然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
我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他前头了。汗。。。
他脸上莫名有了一丝笑意“个子这么小，走路倒很快啊。”
“那是，重心低，步频快!不信你可以和我比一比!”我脱口而出。
他走到我身边“好啊。你数一二三。”
我摆好姿势“一。。。二。。。三!”
好一段路快走出去，速度不相上下。我得意地停下来。曾铭惊奇起来“还真是步频很快啊!这是你的强项?”
我猛点头“特殊才艺!哈哈哈。”
“怎么练出来的?”他脸上写满好奇。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交代了“初中的时候，有几个小混混每次下晚自习都跟着我，我特别害怕，就开始走得很快，他们跟了一个学期，我等于就练了一学期的快走，然后就突然发现自己能走得很快了，哈哈。”
他不说话，笑着盯着我看。在我发窘之前，缓缓说“我本来想发一通火解解恨的，结果现在怎么一点儿也气不起来呢。”
“你只是想来发火啊?我以为你拎刀过来砍人的。听完相声你走掉的时候好像被我气得抓狂了。”我抓抓头发。
“散会步吧。”他又开始往前走“我觉得你太不公平，根本不了解的情况下就给结论还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不能接受。回家路上越想越生气，就直接开到你家来了。”
我小心但是很认真地轻轻说“我怎么觉得你生气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辩驳过我?”
他轻叹一口气。
小区里的高层星星点点缀着大小不同位置不同的空调外机，不够整齐的结果就是破坏了建筑的总体美感。我指着那些空调，对曾铭说“你看，一个个小棺材都连着条输尿管。”
他抬头顺我手的方向望去。转头看我“柏杨说的。对吧。”
“你也看柏杨?”我笑起来。
“我也年轻过愤青过啊。”他的话匣子打开了“那时候特别容易悲愤，看他的书觉得中国人真是没救了。他总结的中国人特点里有一条我印象很深，就是做官前和做官后完全不一样。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在单位里有一个要好的朋友，两家经常串门，搭伙，我和他家儿子老在一起玩。过了几年那个叔叔升了局长，变成我父母的领导，渐渐就不和我们家来往了。有一回我上他家和他儿子一块做作业，他母亲问我怕不怕局长叔叔。我说怕，因为他长得很黑很壮，看着很严肃。结果他母亲笑起来，说你叔叔管着你父母，你父母一定怕他，你也怕他，你们一家都怕他!”
我忍不住接话岔“这个局长夫人也太没水准了吧，居然在小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他淡淡一笑“我当时还小，可是心里紧了一下，一直到现在都记得那感觉。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他们家。这件事很具体地让我明白职位的重要性。”
“所以你也走了仕途这条路?”我问。
他点点头 “我很努力。另外。。。。”他停了一停“我娶了老领导的女儿。。。”
我讶异他告诉我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继续往下说“她没有哪里不好，可是反过来说，她也没有哪里好。这阵子单位有人事变动，已经定下来我很快会升局长。明明努力了很久，我知道这是我想要的，可是这一天真来了又没有了感觉，你说人多奇怪?”
“可能。。。可能得到我也升个官什么的，我才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想他说着说着又变得不开心，只好嘻嘻笑着。
曾铭也许只是想倾诉，并不在意我是不是能回答他什么。他静静看了会天，又转头望着我 “你男朋友很幸运，你永远这么乐呵。”
我止住笑“你错啦。你会这么说同样是因为你也不了解我。”
他微笑着等我继续说。
“沈磊见过我最悲惨最阴沉最无理取闹最不要脸的每一种样子。只有他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我在他面前不用装完美，我只需要做我自己。”我踢着个石子，慢慢说。
曾铭重复我最后那几个字“做我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脚下的石子滚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初恋吗?”曾铭问。
我摇头“我头一段恋爱在大学，男朋友背着我找了别人。第二段在厦门，伤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沈磊陪我走出来的。。。”
曾铭挑了挑眉“第二段为什么分手的?”
我想了想“我听过不少朋友说起分手的原因，因为房子分的，因为脾气分的，因为家长反对分的，等等等，我总结了一下其实只有三个字：不勇敢。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样。我有一个大学同学，一路成绩优异地读完研究生留在北京工作，家境也好，给她买了套房子。她和男友是老乡，高中就开始恋爱了，男生毕业后回家乡进了政府工作，仕途算是发展得不错，放弃会很可惜。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铁定玩完，结果女生放弃了北京的工作，也回了家。两个人过得很幸福很圆满。我想也许她在不顺心的时候，有可能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她坚定地和我们说，如果她不回家去嫁给他，她会后悔一辈子。这句话让我震憾了。我真心地佩服她。勇敢的感情的能量，可能几倍于我原本的想象。我自己一直在感情里像个逃兵，有危险就顾着自我保护，惹不起我就躲起来。。。”我停顿了一下“很多人讲我等他两年是浪费青春，不可能逃得过时间和空间。可是这一次，我要赌到最后，我不会跑的。我对我们有信心。”
曾铭的表情很深沉“我只能说他很幸运。不过我很好奇最终的结局。我想，我也可以等。”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懒得管他话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深意。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他的声音很轻“和你聊天很轻松。不要总距我于千里。可以吗?”
听他一说很晚了，我条件反射地居然打了个哈欠，我们好像在小区里绕了N圈了“我也没说不可以聊天啊，只要是朋友间的闲聊就可以。你不要混淆我的意思，我表达得很清楚~~再说了，我要是惹恼了你，小刚哥会和我拼命的，他会用豆儿眼神剜死我，拿薯片噎死我。。。啊啊啊总之死得好惨啊我。。。”
曾铭无奈地笑起来“原来我还沾着他的光呢。”
“是哦，下次谈合同对他温柔一点~~~我上楼咯，拜拜~~”
他还像来时那样倚在车门上看着我“快上去吧。”
神奇。印象中总是他开着车扬长而去，这会却目送我上楼，我好不习惯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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