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问题又回到在姜华家里说的那样,求上帝再给一次机会。丁欣践踏自己的伤口,去爱她的仇敌,她觉得自己在迫不得已地实行上帝的命令。
七、短暂对话
“我跟你说个事情,丁欣。”一天傍晚,婆婆拎着几个香瓜来看蓬蓬。
“什么事。”
婆婆去洗好了香瓜,给蓬蓬掰了一块,又分给丁欣一块。“嗯……这个房子的名是我的,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丁欣奇怪地看着婆婆。
“嗯——大峰如果回不来,我说如果,——你跟这个房子就没什么关系了——”婆婆支吾着说,“你看,大峰这么长时间也没消息,我吧,就寻思着,以后我还得养老,你生蓬蓬的时候,家里的钱都给你花没了,现在我儿子没了,还有套房子,我总得活着,是不是——你年轻还能打工,我——腰也不好……也没老伴……”
丁欣看了看这间四十平米的房子,十多年的老格局,两室一个暗厅。墙面年久未刷加上蓬蓬的蜡笔线条,早巳成了涂鸦墙。卫生间没有门,按婆婆的风水说法,挂了一个门帘,里面放不下一个大洗澡盆。卧室里堆满了蓬蓬的玩具和杂物,厨房并排站两人都转不过身,端盘子都不能一手端一个……
“妈,你不用说了,要真有那天,我带蓬蓬搬走。”
“我没说让你搬走,蓬蓬这么小,你还住这,你还年轻嘛,不还得找嘛,到时候……”
“呵呵,”丁欣笑了一声,她是真想笑,“妈不用说了,我懂的。”
“我真不是那种,唉,说这些干啥——”婆婆犹犰豫豫地说。
“人活着为自己打算是对的。”丁欣拍拍婆婆厚墩墩的肩膀。这肩膀必定是抱大陆大峰的肩膀,这肩膀给了陆大峰童年的依靠。丁欣把自己说服了,婆婆不容易。
八、水落石出
这一周雨连下了三天,大雨和雷电痛快地洗刷着城市,虽然洗不掉欺骗与贪婪,诡诈与恶毒,但一百万只苍蝇却被赶跑了,工地停工了好几天,丁欣觉得清静得有点孤单。她开始照常吃喝,但依旧胖不起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就是对她说的。丁欣决定把蓬蓬送幼儿园,自己出去找份工作养家。婆婆说丁欣现在没有钱,就别送了,她先帮忙看着,攒几个月工资再送。丁欣感激地看看婆婆,婆婆说,以前说让上帝帮你看孩子的话我收回了。
丁欣找了一份离家不远的药店收银的工作。重新接触一下社会,丁欣觉得自己焕发了一种力量,可以在这场无名的持久战役中坚持下去。她不知如何才算是明确的胜利,至少陆大峰不是先前想的那样很快死去,就算是小小的胜利了。
两周后,丁欣觉得这个工作太没有挑战性了,赚得又少。她拣起了老本行去搞护肤品销售,往美容院推销新品牌。她天生就是个该赚女人钱的人。三十六岁了,一条皱纹一个斑点都没有,重要的是她还长了一个未成年女性的身材,顺便卖点减肥品都够蓬蓬托儿费了。
丁欣用她那双带有艺术气质的手托着一款叫做“花萃蓝调舒泌凝露”的产品跟客户介绍。还有“花颜净透卸妆油”“臻萃优白光采防护乳”……丁欣知道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穿上了华丽的外衣起了优美的名字的一堆化学分子式而已。但她依然佩服那些给产品起名的人,每次念这些名字连丁欣自己都被陶醉了。
手机在包里突突突地振动了几次,客户说你还是接一下吧。
“你是丁欣吗,你家人出了点事,立刻到903路的康河丽景站。”
只有一站地,康河丽景离丁欣家不远。丁欣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现场,不出所料,围观的人不少。丁欣扒开人群,婆婆躺在地上,蓬蓬满脸是血地站在婆婆身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