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到底严重不严重,颅内出血是什么意思?”姚准大步追上了一个医生,拉着他的胳膊问。
“没时间给你解释,作为家属,就应该在她摔倒之后的第一时间送医院!真是愚昧!”医生推开姚准,跑着进了手术室。
姚准还想追上去,被钟正谊一把拉住,大声斥责,“姚准,你有意思没?平时她对你那么好的时候,你去哪了?现在她进手术室了,你这样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给谁看?你是不是想故意拖延医生抢救她的时间啊?”
钟正谊的这句话,让姚准愣住了,他僵硬地转过头来,染了猩红的眸子看向他,“没有......我没有那么恶毒!我是没想过娶汐子,但是我更没想到让她受伤让她死!我没那么残忍!”
“可是你已经残忍了!她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姑娘,心心念念要为你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做你的女人,为了你认真努力地学习中国礼仪中国食物的烹饪......甚至,为了你忍心吞声低三下气......姚准,就算她以前是杀人犯,是十恶不赦的人,那你也应该给她一次机会是不是?可是,你没有......若不是你伤害了她,她就不会打算离开这里,自然不会回秦家去取东西,今天肖暖和她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姚准,你才是罪魁祸首!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说了,什么也别做了,就祈祷着她们两个女孩赶快醒来吧!”钟正谊毫不客气地大声吼道。
姚准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住脑袋,身子靠在墙上,一点点滑下去,蹲在了地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双腿之间。
钟正谊瞧着他颓败的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手术室门口,瞧着门上那亮起来的“手术中”三个字,闭上眼睛,曾经和汐子相处的一些镜头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他遇到罗天佑的时候,汐子已经是罗天佑的得力手下,那个时候,她不过十五六岁。经历和命运,把这个长得一副柔柔弱弱模样的日本小女孩,生生地打磨成了一个不会笑,只会僵硬地执行主子命令的冰冷女人。
一开始,他很不喜欢汐子的冷漠,不愿跟她交流。但是慢慢一起合作帮罗天佑做一些事情之后,他发现汐子很聪明,而且处事果敢,没有一点女人的优柔寡断。而且,他知道了她之所以唯罗天佑的命是从,那是因为罗天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能留在罗天佑身边一辈子。
两个人成了罗天佑的左右手之后,钟正谊发现,汐子是个外冷内热的女人,而且好几次他不小心看见她一个人的时候,会边吃零食边看宫崎骏的动漫,时而咯咯咯笑出声来,时而会伤感地落泪,那种小女生的多愁善感,跟平日里那个机器人般的汐子完全不一样。
后来,钟正谊发高烧一次,罗天佑让她好好照顾他,她便日夜守候在钟正谊身边,耐心地位他喂药擦洗身子,毫无怨言。从那之后,他才开始对她交心,两个人聊的多了起来,便慢慢长了“兄弟”。
汐子来中国,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不是姚准,而是秦正南。在冒充庄晓暖的期间,她多次对钟正谊说,“如果我真的是庄晓暖,那该多好,秦正南是我遇见的最温暖的男人。他给我的关心跟罗先生给的完全不一样,罗先生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而秦正南,不仅把她当女儿一样宠爱,还当妹妹一样爱护,更当爱人一样宠溺着。”
可是后来,自从姚准上了她的床之后,随着身子的付出,她的心也慢慢改变了......直到如今,她毅然离开日本背叛罗先生,跟随姚准来到了中国。可是,这么久以来,她仍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
想到这里,钟正谊睁开了眼睛,“汐子啊,等你出来了,哥给你介绍个好男人。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中国的好男人很多,咱一定找一个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宠着你的,再也不会让你感受到这个社会的阴暗和不美好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女护士走出来,手里拿着单子,问,“谁是家属?”
姚准和钟正谊连忙走上前,“我们是……”
“谁来签字,要做开颅手术。”护士将手里的手术风险通知单递到了钟正谊手里,“尽快签,耽误不得。”
开颅?
姚准抓住了护士的胳膊,大力摇着,“你说清楚,她为什么要做开颅?她到底怎么了?”
“颅内出血,处理不及时,导致病情加重,现在如果不开颅,直接准备后事吧!”护士推开姚准,冷冰冰地说,“都成这样了,才送来,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了。再说,人摔了不能随便移动,这点常识都没有!”
钟正谊连忙在手术下面签了字,“我是她哥,签了,快抢救吧!请你们用一切办法抢救,谢谢!”
护士从钟正谊手里拿过签字的通知单,转身离开了。
姚准想要冲向手术室,被钟正谊拦了下来,直接抬手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啪——”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引得路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这两个男人个个愤怒的样子,都默不作声地赶紧离开了。
一巴掌下去,姚准安静了下来,低下头来,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钟正谊抬手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手掌,叹了一口气,“姚准,你冷静点!你如果真的心疼汐子的话,等她出来了,就好好照顾她。就算你们不能成为夫妻,也请你用对待朋友的心去对待她,至少不要像看待恶人或仇人去看待她,那样,她也会满足。”
姚准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掠过的,全都是曾经和汐子暗夜纠缠的画面……夜里的她,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啪——”
突然,姚准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两边脸一起红了。
姚准啊姚准,你为什么要把一起的责任都推给一个无辜的女人呢?就算没有那么多纠葛,这样的女孩向你示好,你难道会一直拒绝到现在?
不!答案是否定的。
是因为在他眼里,一开始就把汐子定义成了坏女人,所以之后,不管她再做任何事情,他都拒绝用心去感受去辨别。
他的心,果然是被蒙蔽了。
瞧着脸上有了自责的姚准,钟正谊松了一口气,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姚准还有机会去接受汐子。
手术室的门,一会被打开来,护士急匆匆出去……没几分钟,只见拿了几包血浆的护士又从外面进去……随后,有三个挂着教授铭牌的老医生,亦是行色匆匆地进了手术室。
姚准一直垂着脑袋,并没有发现这些事。
钟正谊不淡定了,随手拦下了一个准备进手术室的护士,“护士,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
“病人情况危急,专家正在会诊,请不要打扰。”护士推开钟正谊,说完立刻进了手术室。
听了这话,姚准才惊醒过来,等着手术室的门愣了好久,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肖暖病房里。
秦正南仍一动不动地握着肖暖的手,暖暖地笑着对她说着话。
姚准突然跑了进来,还未进套间里的病房,就喊道,“南哥,南哥,救命啊,救命啊……”
坐在外间的庄立辉几个人诧异地跟过来问,“怎么了?那个汐子小姐怎么样了?”
姚准来不及回答他们,大步跨进了病房,“噗通”跪在了秦正南身边,“南哥,求你,救救汐子,救救汐子……”
安静的环境突然被打断,秦正南停下来,眉心不悦地蹙起,却没有转过身去,“发生什么事了?”
“南哥,”姚准跪在地上用腿往前蹭了几步,抬手抓住了秦正南的胳膊,眼睛红得马上要掉下眼泪来,“南哥,汐子在手术室,医生说她情况危急……南哥,你快帮我求求医生,让医生务必把汐子救过来,她不能有事啊……”
“她怎么了?”秦正南这才转过头来,沉声问了一句。
“她和肖暖一起摔下来的,肖暖从楼梯滚下来的都没事了,她只是摔了一跤医生却说她危险了……南哥,医生一定是不好好医治的,你帮我啊……”姚准满脸的祈求,使劲摇晃着秦正南的胳膊。
秦正南转眸看了一眼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肖暖,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此时,在手术室门口的钟正谊发现手术室上面的“手术中”三个亮着灯的字突然熄灭了,他忙上前一步。
随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大群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钟正谊拉着为首的一个年长的医生问。
医生连口罩都没取下来,满眸哀伤地摇了摇头,一个字没说,转身走了,后面的几个医护人员跟了上去。
钟正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手术室,满眸的惊恐,“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们把人还没给我推出来,摇头晃脑几个意思?告诉我,汐子怎么样了?”
后面没有离开的几个医生和护士走过来,医生取下了口罩,满眸的歉疚,“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钟正谊瞧着医生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脑子里瞬间空白,上前揪住了医生的衣领,“什么意思?尽力了什么意思?”
旁边的医生上前推开了钟正谊,一个女医生不客气地说,“你们把人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了,那个时候,她大脑里的淤血已经漫延了,加上外伤伤口感染,病人在摔跤之后又进行了大量的活动,导致颅内出血严重,开颅手术还没开始做人就没了生命体征。我们全院的专家都尽力了,是你们自己耽误了她,现在不要怪我们。”
闻言,钟正谊感觉自己的大脑被重重砸了一下,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医生看到这情景,给护士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秦正南和姚准来的时候,刚好在拐弯处碰见了离开的那一行医生。医生这边已经了解了情况,知道方才救治的人跟秦正南有关系,就主动停了下来,“秦先生,抱歉,叫汐子的病人,我们尽力了,送来的太晚,我们只能说抱歉!”
秦正南和姚准的眸子同时一缩,秦正南问,“您是说?”
“不可能!”不待医生回答,姚准大力推开医生,从人群里挤过去,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手术室。
“秦先生,抱歉了!您太太送来的及时,我们经过抢救保住了她的命。可是这位小姐,脑袋受了伤之后,不仅没有及时送医,还进行了大量的活动,导致脑部充血严重,手术也回天乏术……抱歉。”几位医生一起向秦正南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秦正南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边的姚准,已经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进了手术室。
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在位于中间的手术床上,一面白色的布盖在床上的人身上,只露出了一双脚……
姚准的脚再也走不动了,满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病床上的白白布覆盖着的身子,微微张着嘴,整个人直接石化了。
他的视线里,慢慢只剩下了那一张冰冷的床,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脚,走了过去,在病床前停了下来。
她的脸已经被白布盖上了,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让周围的气氛显得更加凄然。
姚准努力了好久,才抬起颤抖的双手,想去把遮盖在她脸上的白布揭开,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一定是出错了,一定是出错了,这个人,一定不是汐子,一定不是……
可是,那手在空中颤抖了良久,也没敢去揭开那面白布……手在垂下来的时候,姚准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直起身子仰起脖子,想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可是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点都不听使唤,唰唰下落……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最后,他双手捂住脸,趴在了汐子身上,泣不成声……
钟正谊在得到医院的允许后,进来看到这个情景,闭上眼睛,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汐子,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受伤了不去看病,还要硬撑着到处走呢?汐子……你好傻,难道不知道只有留得青山在,才能收获爱吗……汐子啊,你才二十来岁,你怎么残忍到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好傻,好傻。
秦正南站在手术室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姚准那大声哭泣的声音,缓缓转身,离开了手术区。
回到肖暖的病房,进去之前,他给季妍打了电话过去,“季妍,把孩子让保姆看着,加大保镖护院力度。在我和暖暖回去之前,这几天,你和正谊,帮姚准好好打理一下汐子的后事。”
“汐子的后事?”正在家里逗着宝宝的季妍一愣,连忙把孩子递给了小兰,走到一边,“先生,您说的是汐子小姐?”
“恩。好好料理吧,争取把骨灰送回日本。”秦正南沉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边的季妍,握着手机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汐子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妍眼圈已经泛红,双手颤抖着滑开手机,拨通了钟正谊的手机。
秦正南回到病房,对崔承恩和庄立辉说,“爸,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暖暖就行了。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很快就醒来,你们不要担心,有事我会给你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