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点点头:“的确,但我们更倾向于谋杀。如果是意外,那真是万中无一的罕见事件,概率上讲不太可能。我认为这个案子更像一次密谋已久的谋杀,但是现在一来死因不明,让我们毫无头绪;二来梁安阳毕竟是公众人物,死亡现场又被很多人亲眼目睹,我们警方的压力也很大啊,所以我们排查了他身边亲近的人,一一找来问话,想要获得一些线索。”
祝小文沉默片刻:“我能帮到你们什么?”
“很简单,你知不知道梁安阳有什么仇人,想要对他不利的那种?”
“他的性格,得罪的人实在不少……”
祝小文叹息一声,“与他不合的其他艺人,被他骂过的工作人员,他抛弃的各种女人……准确来说,我是他的前女友,对他自然也有怨恨的情绪,可是这些事,又何至于到取他性命的程度?你如果问的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对象,那我实在想不出来。”
程凯与身旁的李警官沉默了,但他们的神色无疑显示着,他们与祝小文是同样的想法,梁安阳身为当红明星,少不得要趾高气昂些,然而耍大牌人品差的明星多了去了,也没见过谁在梁安阳之前离奇死亡啊,他们从常规途径进行排查,或许注定是一无所获。
片刻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警官,把一张照片隔着桌子推给祝小文,他的声音低沉冷静,带有不可置疑的味道:“祝小姐,照片上这位女士,你认识吗?”
祝小文蹙眉,细细打量着照片上那位容貌秀丽的女孩,思索了一会儿,她才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她……是不是叫白鸽?”
李警官面无表情:“你们见过面?”
“没有,梁安阳他进入娱乐圈之前,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国外读的,白鸽是他当初在国外念书时的女朋友,我们交往的时候,梁安阳曾经跟我提起过她,我也只是见过照片而已。”
说着说着,祝小文又产生了疑惑:“你们怀疑白鸽?但是据我所知,白鸽早就拿到了绿卡,现在应该在国外才对啊。”
李警官短促一笑:“这位白鸽小姐一周之前刚刚回国,梁安阳生前的最后一场歌迷会,她也在场,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返回中国,时间点卡得如此精准,我们也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应当有什么隐情才对。”
眼瞅着祝小文的嘴巴张成O型,李警官自顾自地继续问下去:“祝小姐,请问你是否清楚梁安阳与白鸽的分手原因?或者关于白鸽小姐的其他信息,只要你能想到的,请全部告诉我们。”
“我曾经追问过梁安阳,当时他只说与白鸽性格上合不来,我想这只是他的敷衍之词吧,真正原因我也不清楚,至于其他方面……我只知道白鸽是学医的,她跟梁安阳读同一所综合大学,梁安阳是文学院,她是医学院。”祝小文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既然你们怀疑白鸽,把她找来仔细问话不就是了?何必要从我这里打听呢,毕竟我对白鸽的了解,也不比你们多多少啊。”
坐在祝小文对面的程凯无奈地摇一摇头:“小文,我们何尝不想找白鸽问话?可是现在,谁都联系不到她啊!”
“白鸽在梁安阳死亡的当天晚上,就人间蒸发了。”
3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哀哀的哭泣。
“你这个混蛋,你说你爱我,却又一次次地伤害我……”门窗紧闭,厚厚的黑色天鹅绒窗帘让最后一丝光线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只能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一会儿欣喜似狂,一会悲恸欲绝,做戏似的连绵不断,不肯停歇。这所有的爱与恨、痴与怨,全部错付给那一个人,那个总是花言巧语地欺骗她,笑容却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男人。
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嘶”的一声,纯粹的墨黑终于被打破,是女人摸索出了一个打火机,飘渺跃动的小火苗有限地照亮四周,照出一张憔悴苍白的脸,一把干枯凌乱的长发,还有那轻飘飘地放在床上,黑白分明的……梁安阳的遗照!
女人借着打火机昏暗的光,捧起那张遗照,她如痴如醉地凝望他,凝固在遗照上的他端端正正,笑意清浅,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大男孩。真好,现在他不会变老,不会变丑,更重要的是,再也不会离开她,去跟别的女人花天酒地。
死了的梁安阳,比活着的时候更乖,更听话。
这房间本是密闭的,可是不知怎的,一股邪风忽然吹了过来,女人的手一抖,燃烧着的打火机登时碰到遗照的一角,相片被点燃了,梁安阳的笑脸在极短时间内扭曲,狰狞,然后化成一团焦黑的灰烬,无风自扬,转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打火机的光焰熄灭了,再度陷入漆黑的房间寂静了片刻,旋即,爆发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梁安阳,你别走!”
“梁安阳,你别走!”
当祝小文再一次偶遇夏可的时候,她只觉得一切荒唐得可笑。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祝小文一身黑色礼服,刚刚参加完梁安阳的追悼会。她的心空荡荡的,连日来的生活都像在梦游,直到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安睡着的梁安阳被封存进阴冷厚重的棺木,盖棺的那一瞬间,棺木摩擦的低沉声音令祝小文打了一个激灵,祝小文犹如大梦初醒,倏忽间真切地意识到,世间从此以后,再无梁安阳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