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不忘北

时间:2016-12-04 05:56:31 

摘要:现在暑假工作不好找,不是服务员就是流水线工人,邢贝贝高考结束后便去了父亲的驾校打工,老爸控场,邢贝贝工作,工资四六分。

<[1]他究竟被退了多少次?>

现在暑假工作不好找,不是服务员就是流水线工人,邢贝贝高考结束后便去了父亲的驾校打工,老爸控场,邢贝贝工作,工资四六分。

上个月过完生日,邢贝贝正好年满十八岁,是今年暑假第一批学员,也是这批学员的代教练。

邢贝贝从初中开始就在驾校兼职了,尽得邢父暴风惊雷式指导风格真传,细胳膊细腿的,戴顶宽沿小草帽,一嗓子吼出来全场无人能及。

“方向盘往左打,再打!踩油门,用力,没吃饭吗?给我用力!”邢贝贝站在一辆教练车外指挥。

“砰”的一声巨响,车子冲上一旁的沙堆,挣扎般地摇晃了几下之后,彻底歇菜。

车门被打开,爬下来一个高个男人,那个男人很年轻,皮肤白净,戴着无框眼镜,斯文又俊秀。

可是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短短两个星期,这已经是周青禾第三次把车挂到沙包上去了。这么多年,邢贝贝真是第一次遇到能把车练成这样的年轻人。他还是大学生呢!

邢贝贝忍无可忍,这天傍晚,她把周青禾叫到无人的休息室,拿出一沓学费和他之前填写的一些表格: “你走吧,钱退给你,我教不了你。”

周青禾冷静地拿着档案袋,没有去接学费。他静默了一会后,拉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五百块钱,说: “这是辛苦费,如果拿到驾照,再支付另一半,我非常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能继续教我。”

他究竟被退了多少次,怎么整天把贿赂款带在身上?邢贝贝咳了一声: “这不好,我爸会抽死我的。”

周青禾立刻接道: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邢贝贝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点点怜悯,不过确实不能额外收钱,这是驾校规定,被发现后会有严厉处罚。

“算了,把钱收回去,记得明天准时报到。”邢贝贝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把包袱重新甩回到肩上,然后在将来的一个月里一直后悔啊后悔。

这天,邢贝贝骂累了,坐在副驾驶位拿起周青禾准备好的青梅绿茶喝了一口,又拆开一包薯片嘎吱嘎吱咬起来。 说周青禾做事周到,不如说他会做人,可邢贝贝就不明白,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一握上方向盘就跟根木头桩子似的呢?

邢贝贝惋惜着,顺口指挥了一下: “看到杆子上那个点了没?上坡的时候到那里就该慢慢松离合器,同时踩刹……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车子瞬间熄火,往坡下溜去,一袋子薯片全扑到了邢贝贝胸口。她猛地踩下副驾驶位的刹车,由于偷懒没系安全带,脑袋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平时不管邢贝贝怎么狂风暴雨都淡定自若的周青禾这回也有点被吓到。他倾身过去捧住她的脑袋,拨开刘海,看到上面红了一片。

邢贝贝捂住额头,不让他碰自己,抹着眼角的泪花:“周青禾,我前世肯定欠你一大笔钱。”

<[2]你要把我愁死啊>

教练工资与学员考试通过率挂钩,若某个学员战线拉得太长,教练就会有被扣工资的风险,邢贝贝希望尽可能第一次就搞定周青禾这个刺儿头。

所以,在大部分人都练得差不多时,邢贝贝增加了周青禾的训练时间。

半个月后便是考科目二的日子,前一天先熟悉场地,考试当天抽签,每个学员都可以在场内试驾一两圈。

邢贝贝手下的几个学员练习时状态挺好,就一个女生紧张了一下。当然,周青禾除外。

s道出线、上坡熄火,倒车入库勉强完成,周青禾的试驾结果可谓惨烈。

和周青禾相处也有段时间了,别看他总端着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是焦虑的,小动作骗不了人,邢贝贝发现他不时用大拇指摩擦方向盘内侧。

“这样吧,你们接着练,周青禾跟我下车。”邢贝贝打开车门。

邢贝贝慢吞吞地往前走,周青禾跟着她走了几分钟后,问道: “有什么事吗?”

“你记忆力好吗?”邢贝贝问。

“还可以。”

邢贝贝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连声道: “愁死我了!看样子,对你只能用最蠢的办法了。”

似乎是对“最蠢”这个形容词不怎么满意,周青禾破天荒皱了一下眉头。

邢贝贝从小学开始就常跟着父亲跑考场,ABCDEF几个场地都熟悉得不得了。一般来说,一个人刚开始学车是通过参照路线周围几个固定的“点”来降低失误率的,不过考试场地肯定不会帮你把“点”标出来。

“看到树下那棵深红色的杂草没有?一旦左前盖遮住这个‘点’,就是打方向的时候……”这是邢贝贝经过多年跑考场,自行摸索出来的经验。每个场地将近二十个点,共有六个场地,其需记忆强度之大,嗯,希望周青禾自求多福。

邢贝贝带着周青禾逛完六个场地,累得要死,坐在路边休息: “记得住吗?”

周青禾“嗯”了一声,邢贝贝都懒得怀疑,自动脑补他两只眼睛转成了蚊香蛙。

天色骤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眨眼间铺天盖地的大雨便浇了下来。邢贝贝抱头乱窜,周青禾拉着她的手往远处的小卖部跑。

就算躲进小卖部里,两个人还是湿透了。邢贝贝买了一包餐巾纸,擦得满脸纸屑。

周青禾从口袋里取出一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色手帕,拧干雨水,然后展开来递给她。

邢贝贝“咦”了一声:“怎么这个年代还有人带手帕啊?不过还挺好用的。”

周青禾: “……”

由于第二天要起大早,大家都被统一安排进同一个宾馆。明天带队的是邢父,邢贝贝晚上到老爸那里要了一张成本为一毛钱的保佑符。

她到周青禾房间把纸符吹得天花乱坠,说是经过大师开光,供在佛前整整三百九十天,考试当天带在身上,幸运值爆升,首战告捷不是梦。

这是邢贝贝和老爸研究出来的“心理战术”,适合那些希望不大的学员。科目二这种考试,除去运气与技术,最重要的还是心态。

周青禾自然是不信的,只是邢贝贝穿着小背心,脑门扎个小辫子,捏着一张花里胡哨的小纸片,跳过来又跳过去,他要努力憋着才能不笑。

<[3]这是她第一次讨厌他>

邢贝贝是F场第一个考试学员,五个项目顺利通过,出来后买了奶茶,挨个场地送过去,给紧张的几人加油打气,最后才去了周青禾所在的D场。他运气不好,排在队伍最后一位。

学员考试完过来和邢贝贝打招呼,据说都挺顺利的,除去周青禾,只有一个人没有通过。

等候室里人越来越少,邢贝贝觉得还是要恶补一下,于是拿出纸笔描描画画,打算给周青禾温习一下D场的“点”。

邢贝贝艺术细胞死得早,把场地平面图画得特别丑陋,周青禾实在看不下去,把画了一半的图接过来,唰唰几笔,规规整整的跑道跃然纸上,还给装饰用的树丛渲染了几笔阴影。

“你……学什么专业的?”

“数学。”补好平面图后,周青禾又把代表“点”的标志物略缩图标好。邢贝贝跪了,她是熟能生巧,而周青禾好像真的一次性全部记下来了。

如果这样都不过,观音娘娘也救不了他。

或许是那张一毛钱的符真的起作用了,周青禾这次出乎意料地全部通过。

虽然倒车入库有点惊险,第一次熄火失败,还好有两次机会。当时邢贝贝奋不顾身地趴在栏杆上努力指挥,还被保安叔叔赶到了外面。

邢贝贝高兴坏了,要请周青禾吃大餐,等反应过来后,连忙改口: “不不不,应该你请我。”

考完科目二能休息几天,周青禾和她约好地点,明天见面。

邢父带着学员先回去了,邢贝贝和周青禾打车回的宾馆,收拾好东西各自回家。

既然科目二都过了,科目三还会远吗?邢贝贝晚上掰着手指数人头,再把人头换算成红彤彤的钞票,兴奋到失眠。

所以,第二天被怒气冲天的老爸从床上揪起来的时候,她还是迷迷糊糊的,梦里都在笑。

“邢贝贝!你给我起来!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邢贝贝被父亲的大嗓门震醒,一脸莫名其妙。

邢父更生气了,说驾校一大早就接到举报,说邢贝贝收学员好处费,在平时训练中特别偏袒某人,甚至剥夺其他学员的练车时间,只为了让那个人能顺利通过考试。

邢贝贝瞬间清醒,立刻否认。邢父拿出手机,调出领导发给他的照片。

照片有点模糊,似乎是站在窗户外偷拍的,但确实是一幅十分容易让人误会的画面。

照片里的女生背对着窗户,对面的周青禾手上拿着钱递过来,邢贝贝的手捏着其中的一端。

人证物证俱在,邢贝贝百口莫辩,和邢父吵了一架。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打周青禾的电话,一连拨了三次,全都无人接听。

或许你不会相信,这是这么多天来,邢贝贝第一次讨厌周青禾。

<[4]漫长的三十分钟>

下午,邢父把邢贝贝带到驾校办公室,几个领导都在。

邢父先是带着女儿道歉,邢贝贝不肯,倔强地咬着嘴唇。

举报者就是“受害者”,是邢贝贝带的学员中唯一一个不是学生的中年妇女,也是这次科目二唯一没有过的那个学旦

驾校决定退还她所有费用,并且免费培训到她拿到驾照为止。

接着,领导当场拨打周青禾的电话。这次接通了,或许因为是陌生来电,电话里的男声礼貌而疏离: “你好?”

“周青禾?我是XX驾校的王主任。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接到一个举报。请问十六号那天傍晚,你是否给邢贝贝送过好处费?”

领导一边接电话,一边看了邢贝贝一眼: “哦……好吧,那等你过来再说。”

他挂了电话,面色很不好: “他说有五百块钱。”

邢贝贝本来一脸理直气壮,结果“啪啪啪”打的却是自己的脸。周青禾这是……还是说他觉得没有澄清的可能,直接让她背黑锅?

她打心底里觉得周青禾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没有其他的解释方法。

漫长的三十分钟后,周青禾来了,微微喘着气,似乎跑得有点急。

周青禾站到邢贝贝旁边,领导看着他们说: “那笔钱邢贝贝会还给你的。”

周青禾闻言,摇头道: “谁说她收我钱了?”

“那五百块……”

“您在电话里只问了我数额,确实是五百,可是邢贝贝并没收下。”

中年妇女一听,不乐意了: “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串通好的!”

确实,邢贝贝没有证据,空调吹得她的心有点凉。

“有啊,怎么没有?”周青禾说,悄悄捏了捏邢贝贝的手臂。

邢贝贝比所有人都疑惑,直到周青禾拿出手机,找出一段录音,那是一段完完整整记录了当时所有对话的录音。

中年妇女听得脸都绿了,邢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邢贝贝终于能够化身为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顿炸,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办公室。

周青禾跟在她身后,她不理他,他就跟啊跟啊,跟得行人纷纷注目。邢贝贝猛地转身,嗓门大到可怕: “周青禾,你不接我电话!”

周青禾说: “对不起,家人生病住院,上午是我陪护,我就把手机调静音了。”

邢贝贝的声音小了一点: “你居然偷偷录音!”

周青禾迟疑了一下: “我……被人骗过。以前有个教练收了钱,最后还是把我开除了。”

邢贝贝叉腰: “气死我啦!”

周青禾带邢贝贝去吃小龙虾,女生化悲愤为食欲,吃了一盆又一盆,看得老板娘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然后,邢贝贝哭了,边剥小龙虾边哭,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敬重那个阿姨年纪大,从来不敢吼她,以阿姨的年纪,已经练得很不错了。后来,阿姨抱怨周青禾练车时间比她长,邢贝贝立刻给她加了时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邢贝贝哭得乱七八糟,周青禾被别人指指点点当作负心汉,只能无奈地打开湿巾伸手过去帮她擦脸。

为什么这么彪悍的女孩子,会藏着一颗玻璃心呢?

<[5]泪流满面的贝贝>

事件的后遗症就是,邢贝贝被剥夺了代教练的资格,整天在家吃吃喝喝。工作忙死了的邢妈妈看到她就眼睛痛,要把女儿遣送到乡下外婆家。

离开之前,邢贝贝跟着坐了几趟教练车。现在大家已经开始练科目三了,以邢贝贝的水平不用特意练习。她要在外婆家住好久,邢父把她的科目三考试排到了下一轮。

这天,邢老教练坐在副驾驶位,邢小教练坐在后座,两个火药桶差点把周青禾轰上天。

邢贝贝报复得很开心,要不是他,她才不会被“下放”到大山里去呢。

反正,反正以后他们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邢贝贝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群山与浮云,垂着脑袋想。

半个月后,邢贝贝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是本市一所很普通的院校,好处就是离家近。

她再次遇到周青禾,是在开学军训后的第一个星期。

除去几个天生丽质的,军训过后大部分学生都成了灰扑扑的土拨鼠。那是邢贝贝人生中的第一堂高数课,翻看了几眼课本就已经头晕眼花。

老师姗姗来迟,土拨鼠邢贝贝趴在桌子上补觉,周围安静下来,然后是粉笔划过黑板发出的细碎摩擦声,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那是个男老师,说话声音挺好听的,邢贝贝迷迷糊糊地做出点评,就是听起来有点熟悉。

“啪”的一声,邢贝贝的头被卷起来的书本重重敲了一下。她差点跳起来,拾眼便看到了夹着教案站在桌前的周青禾。

他似乎换了发型,两鬓剃青,短短的额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穿着条纹衬衣、烟灰西裤,一股子高冷精英范。

周青禾打开花名册,用笔戳了一下邢贝贝的名字: “我刚刚已经说了,睡觉、吃零食等破坏上课秩序的行为,一旦被我发现三次,视为旷课一次。”

邢贝贝以为自己的脑子坏了,打开存在手机里的课表,放大放大再放大——明明上面没有周青禾的名字啊。

她手里的手机被抽走,周青禾随手放进自己的裤袋里,然后说: “大家注意,我的课,禁止玩手机。”说完,他潇洒地一转身,走上讲台放投影仪。

邢贝贝后来才知道,周青禾是本部的博士生,课表上写的是他导师的名字,他是帮忙来二级学院代课的。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两个人的身份互换了。

邢贝贝泪流满面,觉得自己今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早知道以前不该把周青禾骂成狗的。

晚上邢父给女儿打电话,笑哈哈地说: “小周居然成了你的老师啊。”

小周?邢贝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周青禾一直都在跟你联系?”

“是啊,那孩子除了学车方面缺根筋,其他都挺好的。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在学校要好好照顾你呢!”

<[6]豆腐包VS白菜包>

周青禾语气郑重地说: “以你这样的学习水平,期末考试肯定挂科。邢教练把你托付给我,我要好好照顾你。”言外之意是:只要你挂科,我就告诉你爸。

于是,每星期周末,邢贝贝都哭丧着脸,抱着课本,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周青禾的住处补习。

周青禾喜静,不住宿舍,在外面租了一个两居室。房间里只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堆满了专业书籍,周青禾自然不会让位。

邢贝贝只能坐在小板凳上,趴在两个摞起来的收纳盒上做数学题。

高数对邢贝贝来说简直就是大怪兽,周青禾一只手撑在收纳盒上,一只手按着邢贝贝的课本: “邢贝贝,你是金鱼吗?这道题三分钟前我刚给你算过……等等,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团数字是什么东西,你的脑回沟是变异了吗?”

面对赤裸裸的人身攻击,邢贝贝越来越生气。她把高数课本往周青禾脸上一拍,周青禾捂着鼻子倒退了一步。

邢贝贝恶向胆边生,掀开塑料收纳盒?a href=http://wsw.jpgushi.com/gsdq/muqin/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母亲樱阉壮梢恢患木有罚鸬溃?“来啊!让我们来互相伤害啊!“

“停,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周青禾似乎想起了什么,推了推眼镜,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他装得太像回事了,邢贝贝迟疑地放下手里的大盒子。

周青禾接通电话: “您好林阿姨,是这样的,邢贝贝她说有事要找您。”说完就把手机递到邢贝贝耳边。

邢贝贝快要哭了: “妈——你说是豆腐包子好吃,还是白菜包子好吃?”

敌人已然打入组织内部,直取自己弱点,邢贝贝被邢母骂了一通,立马就蔫了。

记忆中的周青禾不是这样的啊,他寡言少语,似乎一推就能倒。似乎是察觉到邢贝贝心中所想,周青禾语重心长道:“做人就像做题,得时刻懂得融会贯通。”

冤冤相报何时了?邢贝贝说: “说吧,怎样才能一笔勾销?”

周青禾没有回答,看了看手表: “就快到中午了,你饿吗?邢教练之前老是夸你厨艺很好。”

邢贝贝懂了,邢贝贝明白了,邢贝贝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角落里的小冰箱。

整整三斤排骨,加上两个巨大的土豆,炖出一锅香气四溢的排骨汤,最后撒上碧绿的葱花段,引得人垂涎欲滴。

周青禾从墙上取下一个折叠桌子,邢贝贝气得挠墙。为什么刚才做作业不拿来给她?!

两菜一汤,邢贝贝敞开了肚皮吃,就怕对面的周青禾吃饱。

吃完饭,周青禾要去给导师送资料。邢贝贝心想总算熬过去了,跟着周青禾一起下楼,走啊走,却被带进了地下停车场。

周青禾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车钥匙,面前那辆布满灰尘的黑色迈腾“叽”的一声响,车灯闪了两下。

周青禾拉开车门,把新鲜出炉的驾照放进储物柜,然后一踩油门,熟练地把车屁股磕到了墙上。

邢贝贝一脸黑线,和周青禾换了位置。

两人先给导师送资料,然后再把可怜的凹屁股迈腾开进修车店。修车小哥摸了一把车顶,惊叹道: “得先洗一下,瞧这灰尘量,少说也有两年没开了吧。”

邢贝贝沉默,也就是说,周青禾在研究生时期就有了车,然而,因为没有驾照,让新车活生生在车库吃了几年灰。

“刚才是意外。”半路上,周博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邢贝贝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听说过‘马路杀手’这个名词吗?”

<[7]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样>

邢贝贝后悔用那个词刺激周青禾了,就和当初没有把他赶走一样后悔。她只能认命地走上又当厨娘又做司机的不归路。

周青禾要走了邢贝贝的课表,不仅仅是周末,只要邢贝贝平时有空,她就得把自己的时间奉献给他。

一来二去,时常登门的周青禾的师兄弟便和邢贝贝相熟了,不要脸地老是过来蹭饭,蹭完饭就聚在一起打扑克。

邢贝贝夹在几个数学系大牛当中,输得欲哭无泪。

“小朋友,快出牌,都等你呢。”一帮平均年龄大她八岁的老光棍喜欢叫她“小朋友”。什么小朋友啊!坏透了啊,这些人!她心里骂道。

或许是邢贝贝的神情太过哀怨,渐渐地,她运气好了一点,终于赢了几小把。

“青禾啊,前面几次就算了,喀喀,这次喂牌也喂得太明显了。”有人提醒。

周青禾把手里的对子丢出去,神色坦然: “你们少欺负人。”

邢贝贝忽然有点感动,就听几人七嘴八舌道: “还记得你上次推给我的那个活儿吗?害得我差点秃瓢。还有上上次……那没办法,报复不到你,总得找个人讨回来。”

原来,是成为炮灰了啊。错觉,刚才果然是错觉。邢贝贝冷静地压上一个对子。

打了几轮后,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周青禾挤眉弄眼:“谭宁眉明天回国了,教授这几天太忙,让你去接她。”

没等周青禾回答,那人又道: “我们这里就你有车啊,怎么说你们曾经也……嘿嘿嘿嘿……”那人笑得好猥琐,说着还瞥了邢贝贝一眼。

那猥琐男说得多暧昧啊,邢贝贝这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烙了一夜煎饼。

站在机场门口的谭宁眉比想象中的还要明艳美丽,一袭红色短裙,鬈发披肩。

周青禾走上前帮谭宁眉拉行李,谭宁眉说“谢谢”,声音比水还柔软。她发现了一旁的邢贝贝,疑惑道: “这是?”

周青禾想了想,弯起嘴唇: “小朋友。”

邢贝贝在前面开车,周青禾和谭宁眉坐在后座,小声交谈,不时传来女人清脆的笑声。

次日,周青禾又拉上邢贝贝去找谭宁眉,说要带谭宁眉去本市的景点玩。

周青禾早上脸色不太好,说是有点腹痛,吃了点消炎药后便出发了。

邢贝贝不喜欢爬山,但是谭宁眉喜欢。换了运动服的她还是那么漂亮,和周青禾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谭宁眉给邢贝贝拍照,笑眯眯的: “小妹妹往左边靠一点,再靠一点,你们两个离得太远了。”

周青禾长手一捞,直接把邢贝贝拖进臂弯里: “好了,照吧。”

谭宁眉按下快门,周青禾走去过拿起相机看了一眼:“邢贝贝,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样?好丑。”

逛完景点,邢贝贝先把谭宁眉送回家,再和周青禾一起回学校。

谭宁眉一下车,邢贝贝再也忍不住,小脸垮下来,沉默不语。

“怎么又不开心了,小朋友?”周青禾一边看手机,一边随口问她。

邢贝贝突然爆发了。她把车子停到路边,开门下车,站在外面对着副驾驶位咆哮: “我才不是小朋友!也不是什么小妹妹!我已经年满十八周岁,未成年保护法早就对我失效了!”

周青禾关掉手机,黑着脸下车来抓她,她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一头钻进旁边的菜市场,消失不见了。

<《[8]少年,你拿错剧本了 >

第二天的高数课,周青禾没有出现,由一个“地中海”来上课。

课后,谭宁眉突然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吸引了一众男生的目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朝邢贝贝招招手,然后两人走到走廊上。

“周青禾是我爸的学生,我以前追过他。”谭宁眉这样说。

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在邢贝贝脑海中一帧一帧闪过,心想她接下来是不是要威胁自己离周青禾远远的。

“但是现在我已经结婚了,丈夫是个瑞士人。”谭宁眉举起无名指上的钻戒, “所以……你是不是误会了?”

剧本不对啊!邢贝贝惊讶地看着谭宁眉。

邢贝贝没有猜中开头,自然也猜不准结尾。谭宁眉又说:“你昨天把周青禾一个人扔在车上,他现在人在医院里,你快去看看他吧。”

马路杀手周青禾一个人开车上路,这样的可怕场景,邢贝贝想都不敢想。等她回过神后,她已经在出租车上哭成了一团。

周青禾躺在病床上,刚动过手术,邢贝贝找到病房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家属似乎出去了,双人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傍晚的斜阳从窗外照进来,将他的发丝染上一层朱红。

他没戴眼镜,眼睛微微眯着,嘴唇有点干燥。他哑声道:“你来了。”

邢贝贝扑过去,姿态太猛,周青禾吓得往旁边躲闪,扯动伤口: “咝——邢贝贝,我现在是病患,你不能像平时那样和我斗殴。”

邢贝贝趴在床边,哭成了一个喷壶: “你,你别开车了!你以后就当一辈子不上路的杀手,我永远给你做司机!”

周青禾愣了愣,而后抬起长长的手指,慢吞吞地插进女孩子蓬松柔软的头发里: “还说不是小朋友,哭得比我六岁的小侄子都厉害。”

邢贝贝身体一僵,然后像死鱼一样把脸埋进床单里。

周青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叫你小朋友吗?”周青禾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他托住邢贝贝的下巴, “来来来,抬头抬头。”

邢贝贝刚仰起头,眼前就笼下来一个黑影,唇上一热。

鼻尖顶着鼻尖,湿热的呼吸交错,周青禾笑起来: “他们是想让我羞愧。我呢——本来想等你长大一点,再长大那么一点点的,”他顿了一下, “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邢贝贝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头顶冒出阵阵青烟。

周青禾又凑过去,在她嘴角蹭了蹭“喂喂!快点醒过来。”

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翻了翻手上的记录:“十六号床,周青禾是吧?该换药了。”

邢贝贝一脸呆滞地走到旁边,看护士拉开周青禾身上的薄被。周青禾掀开自己的病号服,露出雪白的肚皮,肚皮上包着纱布。

邢贝贝看着都疼: “为什么会有东西戳进肚子里啊?”她看向周青禾, “你当时是怎么开车的?”

换药的护士一脸问号: “什么戳进去?你在说什么?他只是做了个阑尾手术而已。”

邢贝贝瞪大了眼睛,半晌后红晕重新浮上耳尖,气得像兔子一样跑出了病房。

周青禾在护士的帮助下盖好被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时段,住院部旁边的街道堵车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夹杂着水果小贩的吆喝声。

他摸了摸嘴唇,心想:小朋友的玻璃心肯定又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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