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女生太美便没人敢追的缘故,读大二时,我们宿舍竟然大多数处于颠沛流离状态。没有人急,反而津津有味地讨论种种恋爱技巧。她们团结得很紧,自封理论家。我对这种纸上谈兵很不屑。她们说:“程瑶瑶,你是个坏分子,把你踢出去!”我叫道:“踢就踢,我要做实干家。”
但实干家的命运不见得比理论家幸运多少。充其量是周末,每个人都伴着淅沥的小雨睡得天昏地暗时,我率先睁开了眼睛:咦,雨什么时候停的?阳光把窗口那株杨树的叶子晃得有点刺眼。我立刻决定打篮球,尽管只是在篮球场上拍拍皮球罢了。
当我站在一块湿一块干,斑驳得如同世界地图的球场时,忍不住对自己的英明决定大加赞赏。不远处有一个很高的男生正在练球。我承认自己有点儿花痴,所以只是装模作样地拍了五分钟球就跑开了。
傍晚时,我已经得到了这个男生的专业、寝室号码、电话和信箱。我是有着良好家教并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所以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冲动。既没有打电话骚扰他,也没有拎着情侣装的冰淇淋冲到他的宿舍,而是展开一张纸,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孙齐,你可以教我打篮球吗?”然后装入信封、贴上邮票。
但孙齐简单而直白地拨了电话过来,“对不起,我最近很忙。”说得又快又流利,不知道对多少女生说过了。我开始心疼。向那些理论家抱怨:为什么要贴6毛钱的邮票呢!她们用忧伤的目光看着我。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瑶瑶别那么激动啊!不然……你又要起痘痘了。”
我站到镜子前。看着脸上的痘痘个个红润饱满,且有发展之势,忍不住叹气。
大学或许真是恋爱最好的场所,但我这种女生应该排除在外。最起码的赏心悦目都达不到,何苦来挑战爱情。
当你注意到某一个人时,遇见他的次数似乎猛然增多。我发现,孙齐喜欢固定在216号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读书。如果他出去接开水,就会把头上那顶黑色的棒球帽倒扣在桌面上。我虽然是直白的女生,但还学得会欣赏。我从来不去216号教室,每次路过,却会从窗口看进去。那个窗子不大,只留给我看一眼的空间。我的心里便存放了很多关于孙齐的胶片样的剪影,发呆、写字,或者一顶安静的棒球帽。统统都是背影,没有眉目。因为那扇窗是开在教室后门上的。
后来,发展到我看见不相干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心情就会变得好差。一个字也读不下去时,我便开始恨自己,我不恨孙齐,从来不恨。如果美好可以用来形容男生,那么孙齐是美好的。
时间过得飞快,季节仿佛一下子从夏季蹦到了冬季。奇怪的是,这个冬天一场雪也没有,又干又冷,好像受了很多伤害,坚定而决绝。特别是当我一边听王菲的《Eyesonme》,一边想起孙齐时,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孙齐早已换下棒球帽。他的头发短短的,却什么都不戴。每一次路过216号教室,我便觉得孙齐和这个冬季一样,沉默而冷冷的,仿佛受了伤害。
到了圣诞节,我还是一个人,坐在教室看着大片空出来的位置发呆,就听见走廊里有人在嚷。我看见孙齐正拽着一个男生的领口,要他向站在一旁的校工道歉。那个男生梗着脖子,嘴巴不干净,“老子的新皮鞋被这个死女人弄脏了,没让她舔就不错了……”孙齐很用力地挥出一拳,有血迸出来。我弄不清究竟是谁的血,忍不住尖叫起来。那个男生开始反攻,两个人在走廊里推搡着。我紧张得浑身都在抖。
我转身冲回教室,拎起自己那个特大号的水杯,对准男生的头用力砸下去。在一声惨叫中,孙齐猛地抓住我的手,冲出围观的人群。我们一直跑到对面的小树林里才停下来大口地喘气。当我不再心跳加速时,才意识到孙齐没有松开我的手。几乎同时,孙齐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脸去。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就多了湿漉漉的汗。
我们傻傻地牵着手。孙齐嘟囔了一句话,然后松开手,转过身一晃一晃地走了。直到我都快看不清他的背影时,才意识到那句话是“快下雪了”。
那天夜里,果然飘了很厚的雪。雪停之后,孙齐从校园里面消失了,听说是休学了。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还叹了一口气,“真可惜,还有半年就可以毕业的。”我没听懂,不过也懒得问了。
宿舍的理论家们在大四时纷纷投入壮丽的黄昏恋,只剩我这个实干家形单影只。她们劝我,“瑶瑶,还为了孙齐?”我大笑,“我不是那么痴情的人,不过没有遇到让我动心的人罢了!”我说的是实话。打碎牙齿和血吞,我的确做不来;但是要放下,我也是做不来的。
毕业了。我留在这座人口720万的城市。有人告诉我,孙齐是本地人。但是生活变化无常,谁还会苦苦等待峰回路转的一瞬?
我租了个小公寓,花去每月的大半薪水,只好用坐公交车来打发周末大段空白的时间。从始发站到终点站,我几乎坐遍了这座城里的每一条线路。就在我发愁下一个周末该做什么时,经理说,“程瑶瑶,你来公司一年多了。这次三亚的洽谈会就让你去吧!”
商人超级会享受,总把工作地点安排在旅游胜地。我一面想一面走进会场,然后就看见了孙齐。他变化不大,还是短头发,只是穿上西装后出人意料的好看。孙齐看到我,也是一愣,“你变漂亮了。”我笑,“青春不再,痘痘们也舍我而去。”
匆匆一面,便各自忙碌,那天下午我的效率奇高。会场靠近“天涯海角”。孙齐和我便利用饭前的一点时间,跑去合影。可惜天色已暗,不然会照得更漂亮些。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惟一的合影。直到返程的飞机上,忍不住又摸出来细细端详。上面的两个人分明都紧张过度,呈呆若木鸡状。我把头往后靠了靠,有些索然。虽没有详谈,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没有勇气索要,但依然看得出,孙齐在海南过得风生水起。
决定好好振作,重新做人。参加了母校举办的外语培训班。一进教室,那靠窗第三排坐着的不是孙齐还是哪个?他见了我,脱口而出,“咦,你不在海南供职?”原来两人都是出差。
第二堂课,孙齐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包东西,居然是一个蛮漂亮的杯子。他压低声音,生怕讲台上的老师发觉,“还你的。”我忍住满脸的笑意,“你还记得?”孙齐一如当年,不多言,只是点头和微笑。下课后,我们便结伴而行。路过昔日的小树林,我忍不住停下来,孙齐望着我。我紧张地不知道把手放到哪里,心脏咚咚乱跳。天啊,他会不会吻我,这还是我的初吻呢!正胡思乱想,孙齐忽然转过脸,闷闷走开。
直到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看见孙齐和一个有着海藻般黑发的女子边走边笑,才勉强释然。至少每周我还能在培训班上看见孙齐一次。如果这个念头被昔日的理论家们知道,一定会笑我的爱情一直在冬眠,没有丝毫的长进。
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那个小姑娘指着我,对她的妈妈说,“姐姐哭了。”
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引爆你所有情愫的人,无疑是一种折磨。我下定决心退出孙齐的生活了。但孙齐是个倒霉蛋儿。我们走出学校,来到那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孙齐走在我的左边,然后他的书包就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家伙拽走了。我们开始在后面追。但我还没有忘记埋怨他:“你走路怎么不靠里面啊?”孙齐的声音听起来气呼呼的:“你不是在里面吗?我得保护你啊!”我又开始心跳。不过我宁愿认为是自己跑得太快了些。
那个家伙体力真好。幸亏有好心人阻拦住,这才容得我们追上。围观的人很多,大家七嘴八舌,让孙齐看看有没有丢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孙齐打开包,取出一个水杯、课本和习题册,两枝笔和几张纸。然后翻开书看了看,很镇定地说,“没丢!”人们一看就这么点儿破烂,我们还追得仿佛丢了金砖一样,轰然散去。我也觉得有点儿哭笑不得,“这本课本我们都学过了,还值得你这么拼命啊!”孙齐不说话,埋头把东西往包里塞。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打架,我帮你,这次追车,又陪着你跑过了七八条街,你却连一个解释都不屑给我!我猛地把那几本书夺过来,书里落出来一样东西。飘飘悠悠,好像这几年对他的思念,缓缓地落定尘埃。我拾起来,看到两个人在上面聚精会神地盯着镜头,表情呆滞。旁边的石头上写着“天涯海角”四个鲜红大字。
那天,孙齐很晚才送我回家。我们去了216号教室。他把那张桌子的左下角指给我看,上面有一个刻得很深的“瑶”字,“我一直喜欢你。但是我不敢大声告诉你我爱你。那个时候,我患上了抑郁症,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喜欢你这么优秀的女孩。甚至那句拒绝你的话,我都偷偷练习了一整天。”他顿了顿,很努力很大声地说,“程瑶瑶,我爱你!”
教室里面的同学稀里哗啦地放下课本,有人鼓掌有人拍桌子,还有人吹很响的口哨。我就在这片年轻的嘈杂里,被孙齐拥抱在怀里。
呵呵,孙齐不知道,当年我因为没有美貌也不敢奢望爱情。现在看来多么可笑。爱情面前,任何人都有权利大声说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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