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疏很柔的季节，三月的阳光像鸽子洁白的羽翼轻轻拂过脸庞，照得璃的心里暖暖的。
20岁的璃是个安静的女生。像是一只温驯的猫。
璃喜欢阳光，常常穿着米白色的棉布衣服和浅蓝色牛仔裤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浓密的长发，仰起头感受从丛林里洒下来的缕缕阳光，璃甚至可以感受到阳光与长发缠绵的气息。
璃穿越小道，走上楼梯，走到了靠窗边的位置上。
窗外，是璃刚刚走过的青苔小道。狭窄的。两旁种满了大小各异的油桐花。花开的时候，青苔小道的周围铺满了细细碎碎的花瓣，闪着白色的晶莹的光泽，。像飘飞的棉絮。油桐花的长势极好，枝枝蔓蔓快要延伸到三楼的教工宿舍。那是唯的宿舍。
唯是璃的地理老师，刚从大学毕业两年，年轻，英俊。
唯的课讲得很好，没有刚出校门的青涩，清晰的思维和磁性的声音。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干净的健康的阳光的。
唯叫璃回答一个逻辑思维很强的问题。
那个有浓密长发和灵动双眸的安静女生。
璃回答的时候看见唯的眼睛里有赞许的笑意。她的心里轻轻地跳了一下。
课后，唯对璃说，你很有灵性。但安静得让人觉得忧伤。可不可以让自己快乐一点？你应该拥有更多的快乐的。
璃的心里有了一种难过得要掉泪的感觉。但脸上依然是安静的，像一湖静谧的水。是谁掀起了璃心底的涟漪？
此后便希望可以常常听到唯的课。好像希望每天都可以看到暖暖的阳光。
由于璃的X科选的不是地理，所以唯的课很少。
璃的心里泛起了小小的失落。
课间休息时，璃把视线移向了窗外的那片绿。缓解眼睛的疲劳。
忽然就看见了唯的身影。很熟悉的，挺拔的身影。短短的头发。依旧是白衬衫和棕驼色的休闲裤。正在穿越那条旧旧的青苔小道。偶尔会有一两朵油桐花慢慢地飘落，风中，唯和油桐花像是一副唯美的油画。
璃的心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像风中奔跑的小鹿。
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唯，直到唯走进了三楼的一间宿舍。
璃于是知道，唯住在课室斜对面的教工宿舍三楼，住在油桐花不断攀延的地方。
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璃兴奋了好一阵子。
那夜的梦里，尽是漫天飘落的白花和唯高大的身影。少女的璃萌动了一种异常不安的情愫，像含苞待放的心形花蕾。
窗外是璃固定的风景。
璃望着唯的背影。望着那些开得正艳的油桐花……一朵一朵都写满了盛放的喜悦。
很多时候，没有唯的课。
早读时，看到唯打开房门用柠檬色的陶瓷杯子洗漱，拿木制的衣竿撑开被风吹在一起的衣服；提着薄荷绿的花洒淋那些花儿；收拢靠在墙边的杂物……傍晚看到唯穿着深蓝色的9号球衣，抱着篮球走向球场。
风吹乱了唯贴在前额的短发。
这样英俊温暖的男人，和他一起生活一定会快乐吧。
璃的心里一点一点地柔软起来，像清晨里迎着朝露盛开的花朵。
日子像羽毛，从手里悄悄地滑落。
已是高三末期，课室里尽是“硝烟弥漫”的气息，高考如战场呵。但璃没有高考前的焦虑和紧张，因为璃是聪明的有灵性的女生。
璃记得唯这样说过。
唯的课更少了。倒是青苔小道上唯的身影依旧挺拔。而璃的目光依旧。好像是千年以前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一场永久的约会。
考上大学后，一切都会好的。璃在心里对自己说。
六月，炎热。璃从从容容地上了考场。
八月中旬，璃去学校拿通知书。
暑假的学校，安静宁和。八月，不是油桐花开放的季节，只有一片灼灼的绿。
潮水般的记忆汹涌而来。
你安静得让人忧伤……飘飞的油桐花下唯的身影。洁净的衬衫。柠檬色是杯子。深蓝色的，9号球衣……
却。
没有看见唯。
唯回家乡看他的父母了。璃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那些情愫，那些干净温暖的气息。
小道旁的青苔丝丝缕缕的缠绕，璃沿着木楼梯走上三楼。摸着扶手的时候，似乎有温暖要蔓延开来。
干净的小阳台。木制的竹竿微见班驳，薄荷绿的花洒似乎有些黯然，安静地躺在一边。想提起花洒浇那些花儿时，却发现叶片有点点晕染开来的黄色斑点。如同璃的心里渐渐蔓延开来的失落一样。
有些人或事，没有结束，也没有等待。
九月，璃去了遥远的北方读书。
璃很快就适应了大学的生活，聪慧依旧。也参加学校的各种社团活动。领奖台上常常可以看见一个有清秀眉眼的男生。相互微微地笑了笑。
渐渐地熟悉，他是诺。隔壁班。家离学校不远。但却选择了住宿。很独立很优秀的一个男生。
大学生活，忙碌而充实。
梦里偶尔有唯的身影。但面孔一次次模糊。
冬天。
奇冷的冬天常常让璃措手不及。璃想起了四季温暖如春的南方，那里有她的最亲。
还有唯，尽管唯的面孔模糊得不可分辨。
但北方的冬天很美，突然就会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疾速而过，精灵一般地在手里融化，变成一滩晶莹的眼泪。
圣诞节。
贺卡里有诺飘逸的楷书。
璃，我想把世界上的温暖和快乐全都给你，因为你本应该是个快乐的天使。
璃的眼里有了飘飞的油桐花，白色的花絮漫天飞扬。
温暖的疼痛。
诺买了缀满藕荷色小花的暖水袋给璃。教璃把双手搓热，贴在脸上便有温暖在流淌。从家里带来装得满满鸡汤的保温瓶。也和璃一起堆漂亮的小雪人，拍掉洒落在璃肩上的雪花……
诺说。给我们一个四年的约定，好吗。
璃轻轻地点了点头。
已经很少梦到唯了。偶尔亦会想起母校那些素雅的白色花朵，但渐渐地想不起唯的样子。
寒假。回家。
诺的问候短信从不间断。全是温馨的话语。
有暖暖的湿润的液体从脸上划过。
在母校的同学聚会上，璃又真切地看到了那片耀眼的绿。那些白色的花儿呢，是因为寒冷而躲闪了么？浅浅的笑意浮上嘴角。
提到了唯。不知谁说唯结婚了。妻子是同校的一个美丽温柔的女老师。很恩爱很美满的一对。
祝福你们，你们会幸福的。璃在心里说。
往往觉得很难忘记的东西却在回眸间发现相关的记忆已经变成空白。有些记忆是应该忘却的。
我是个迷路而寂寞的天使，跌跌撞撞地。找到出口的时候，同时也找到了快乐。一切都是因为有你，我才会是个快乐的天使。璃按下了诺的号码。
安妮在《八月未央》里说，每个男人的最初，都会有一个樱花般的女子，飘落在生命里，注定颓败。
而每个少女最初的爱恋，都会有这样一个温暖英俊的男人，出现在油桐花开时，飘散在迷失的季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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